刘洪波：大蒜涨价中的农民罪状是否真实
作者:刘洪波大蒜和辣椒在涨价。按媒体的说法，现是这两样东西是天价，比房子涨得快。这当然是一个夸张的说法。大蒜、辣椒，天价算涨幅，当然也可以讲天价，但又上得了几层天呢？看到分析，好像大蒜和辣椒成了一个很突出的问题，或言“价格被恶炒”，或言“农民惜售”，或言“中间商得利”，或以大蒜、辣椒比水、电、油、气价格，共同编织了一轮新的通胀预期。市场是否已经形成通胀预期，我无力评判，但我想，把大蒜、辣椒和水电油气价格相提并论，似乎又过于抬举。固然，大蒜和辣椒也是民生物品，但不吃大蒜是可以的，不吃辣椒生活也是可以继续的，但如果没有水、电、油、气，会是怎样？地位也不一样啊。大蒜和辣椒，有垄断经营吗，没有。水电油气就不同了，垄断经营，轮番喊亏，轮番涨价，或者集中涨价，四大天王似的，制造紧缺，“倒逼”决策，使得越来越顺手。我更在意的是，各种分析中共同隐含的不平等关系。人们更加关注自己的生活，而不是他人，这是显而易见的。所以虽然人并非以大蒜为生，但仍然对大蒜价格高度敏感，这也是正常的。然而，我们怎样认定大蒜价格的合理性，以及大蒜后面的农民的生活的状况？任何农产品，都是气候与种植的结合品，其中气候形成了年成的丰荒，种植形成了个人收获的差异，价格则交给计划体制或市场体系。只是，无论交给谁，对于农民来说，都是一种难言公平的结局。劳动价值论已是很受动摇了，所以谈论一斤大蒜与一吨水或者一包香烟的价格，很难用“社会必要劳动时间”来衡量了。市场价格是另外一套耦合关系的产物，劳动，资本，技术，预期，供需大小，资源丰欠，等等，复杂的扰动，自然的生成，失灵或者生效，如此等等。所以，大蒜的价格何以形成，就可以有种种解释。但不管怎样，农业文明的时代已经过去，所以农民、农产品以及一切与农相关的东西，都变得不再“值钱”。土地是农业文明与都市文明共同的稀缺资源，但农业文明中，土地相连的是肥沃、湿润、松软，都市文明中，土地首先要改变成板结、干燥。都市与市民是重要的，农村不只是地理意义的边缘，也是社会关系、文化地位、概念体系、科学理论和权力制度等等方面的边缘。当一种农产品比如西瓜或者大白菜成批烂在地里时，农民不会受到补偿，媒体会说他们盲目种植，缺乏市场头脑；而当一种农产品价格上涨时，原因就成了“恶炒”和“惜售”。媒体属于城市，所以它总是都市和市民立场的代言；权力制度属于城市，这就是为什么长期存在“代表权不平等”；经济体系属于城市，无论制造出工农业产品价格剪刀差的计划经济，还是指责农民“盲目种植”或“恶炒价格”的市场经济；文化关系属于城市，所以城市被寓意光明进步而农村寓意为晦暗落后；概念体系和科学理论也属于城市，它们提供城市优越的意识形态，并且使你在分析与农民、农业有关的问题时，站在城市立场而不会感觉到有任何问题。这可能是无解的，农业文明的远去几乎无可逆转，挽歌是不可避免的。然而人类有一部分仍在农村。生活在农村的那一部分人类，在农业文明远去的时代，受到无意的或者“恶意”的伤害，这种情形极为普遍。基于人文情感，我们至少要有一点自省。例如，如果大蒜涨价是恶意的，那么蒜薹烂在地里的时候，善意又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