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我们常常感怀于眼波流转的爱情故事,却忽略了一些暗藏的深情。许多人讷于表达,一张冷硬的面孔下,却掩藏着浓厚情感。许多人情感太浓太深,反不知怎样表达。冷漠淡然的背后,是烈火情深。
世上再勇猛的勇士,也逃不过一个情字。情深意切,是任何语言任何表情都描摹不出的。面对离别思念之时,也许文字太轻,也许言表太浅。唯有面对眼前一杯浊酒时,忐忑难安的伤心,在钝感的神经上轻轻飘过,才发觉,用尽了力气,也挤不出一个笑容。
离开、赠别、相思,是情人间不可跨越的哀伤,就这样始终氤氲在江南水乡之上,随着那袅袅雾霭,飞扬在秦淮江畔。飞入那一张冷冷的面孔,刺破他的心胸。他在唐风中默默行走,他在河畔游览。
中国古代,文人骚客,狎妓畅游者居多,然则少有人对妓女动情。然而杜牧却不一样,他曾一往情深地对待一份柳巷深情,可最后偏偏也能落得个青楼薄幸名。
许多人说他无情,然而,抛开尘世的错论,抛开他人眼光,他只是用情至深。所以,他才会在离别之时,直抒胸臆,娓娓道出这《赠别》中的哀愁。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杜牧《赠别·其一》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
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杜牧《赠别·其二》
杜牧少年英俊,出身世家,曾在同一年中两度折桂,春风得意,一时在长安的街头巷尾传为佳话。诗才出众,在晚唐诗坛独树一帜,为后人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佳作。可以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才子。
情是诗的灵魂,也是才子的劫难。他的诗文以情卓越,他的心却因为情感而备受折磨。
那个牵着他情感的地方,是扬州。那个繁华柔曼的城市。俗谚云:“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以扬州为人间乐园。每至入夜之时,十里长街,笙歌盈耳,珠翠塞途,宛若仙境。
也许,扬州只是杜牧一个人的扬州。他们的相遇,就如同一次邂逅的回眸,相逢于某个温柔的时光。有着不可言说的动人,才彼此成全了一段灿烂。也许,没有扬州,杜牧的诗文会失去一种色彩;而没了杜牧的扬州,也会少了一种文化的灿烂。
杜牧一生中,曾两度在扬州生活过。然而,那两段人生记忆就如同烟花一样,始终绽放在他的生命中。
杜牧31岁时受淮南节度使牛僧孺之邀来到扬州。正值才华横溢,年华正好之时,而这烟花繁盛之地,自然对这个才子有着不小的吸引力。不得志的杜牧也就很自然地坠入了“温柔乡”。三十三岁的杜牧结识了一位十三岁的女子。历史为这位姑娘蒙上了神秘的面纱,时至今日我们也无法知晓那姑娘姓甚名谁,却可以在杜牧的诗句中,领略她的绰约风姿。“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他如同一位画师,用温柔的诗文,刻画了一个娉婷的身影,千百年后,竟在时光中,始终新鲜。
两个人的相遇,一段情愫萌生,我们无从知晓其中细节,却明白其中必然是一段情意缠绵的爱情故事。
十三岁的豆蔻年华便堕入风尘,想必这位女子的人生中,一定是刻画了不一样沧桑故事。然而,杜牧该是她人生中难得的一份温暖。一位才华横溢的诗人,倾慕于她,用一段深情和笔墨,为她赋诗,留下千古杰作。这也许是她今生最大的幸福,一个男子,赋予了她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意义。她的风姿,舞动在后来的历史时光里,永远青春、美丽,被后人所记住。
痴情的杜牧,也深深地恋着这女子,她的笑靥,是他的世界,永远美好温柔。十里扬州烟花烂漫,都不及她裙角飞扬的弧线。
浪漫的故事,美好的情感,如同晶莹的琉璃,在这喧嚣的浊浊尘世,难免会会破碎。人生来去匆匆,一如那一段烟花般的情感,灿烂却短促。
时光的记忆定格在大和九年(年),那一年岁月的风沙飞扬,杜牧调任监察御史,将要离开扬州奔赴长安。然而,他本是深情之人,面对分离,他心中不免伤痛。这美丽的扬州歌女,他再也见不到她的笑,她的美。他不忍分别,又不得不分别,感情是千头万绪汹涌在心头。
爱太深沉,以至使他觉得,无论用怎样的方法,都不足以表现出内心的多情。别筵上,凄然相对,就仿佛彼此是毫无情感瓜葛的两个人,这一场酒酣宴罢后,彼此再无纠葛。
他多想笑着举樽道别,可离别的伤太烈,直刺得他挤不出一丝笑容。
物极必反,情到深处,反而落得刻意似无。十年一觉扬州梦,究竟是多情还是无情?应了那句“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真情换了假意,多情却总被无情恼。
然而也许是情缘未尽,开成二年的落叶之秋,三十五岁的杜牧再次来到扬州。却再无当年的风流韵致。在他的病弟辞世后,终日劳碌的杜牧再无牵挂。他将祖父在长安城南下的樊川乡的别院修整一新终了此生。
人生匆匆,十年的时间,让杜牧有一种置身于梦中的感觉。滚滚红尘,繁华如水,都付空梦。宦海沉浮,原本空负凌云壮志的杜牧离开了他度过人生最风华时光的扬州。扬州,永远都是杜牧一生无法愈合的心结,却永远地埋葬了他的爱与相思。
时光的长河中,总有叙写不完的痛楚与传奇,那些无奈与深情,总是无法用文字表白。当初美好的爱,都化作了酸楚与凄凉。所有的情感,都倾予了爱,流于言表之时,竟没有一丝情感可以表露,这看似无情,深情之至。每当从夜梦中醒来,眼角流下的,依然是思念你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