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江城子[宋]苏轼
初中课文中的那首《江城子》,每十年读一次,四十岁才真的读懂了。
初读此诗,我豆蔻少。且不识其中“愁滋味”,但觉苏东坡之凄惨与孤凉,更多的情愫,在我这年龄尚不能感。
二八之际,再读此诗,感触渐生,情感渐入。恰逢情窦初开,此诗让我细细品味,慢慢代入,这个时候,我发现此诗的工笔胜细笔,无巧大工之美。然,年龄位置,更多人至中年,四处奔波,内心苍凉的哀伤,尚不能品。
我于桃李年华,漂泊留学,与家乡故友相隔且相分,再品此诗,感叹颇深。犹如自身经历,让我感慨万分,心酸苦涩之后,更多也是放下后的萧瑟。
三番品此诗,恰如蒋捷的虞美人·听雨“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次次感叹颇深,却各有差异。且容我缓缓为你道来三次品鉴历程
第一次我尚年幼,单觉此诗用词优美,孤坟,凄凉,鬓如霜,惟有泪千行这些词,让我深感苏东坡之凄凉,此时年幼,尚不能从平淡语句中品味,只能从这些情感用词中体会苏东坡的心理想法。
第二次“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让我觉世间哀思之苦且如此之深。爱人已离十年,相恋的两人阴阳相隔十年之久。平时虽不提起,但无意间触碰往事,回忆往事,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却不能再见。就正是“不思量,自难忘”,有时候说出来的痛过了就过了即可。这种慢慢相磨的伤痛可教人刻骨铭心。随时都是她的影子,她的笑。却不能抓住,其中的无力感,深深让人绝望。“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梦里与妻子重逢,却发现自己此时哽咽地无法说出话来,纵平时有千般欲言,此时唯有相望,此时真乃,此时无声胜有声。多的无需多言,夫妻二人只需相望即可相知。这种相爱多么可贵,可惜此乃在梦中,真是遗憾万分,纵使梦中相见,可解相思之苦。可醒来,发现伊人已逝,此乃雪上加霜,相思之苦更是刻骨铭心,刻骨铭心啊。我于此年纪情窦初开,不觉将自己代入。读得我潸然泪下,不经泪目。感觉自己经历了此情此景,忍不住想放声大哭。
第三次品此诗,已漂泊在外读书。愁苦之深,尚能感知,但其他的诗句,也能细品不同了。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想起经历了许多,改变了许多。纵使与故人相见也未必能相识,一层是认识,另一层确实了解相知。人都在改变,时过境迁,可能故知亦不知所聊,更多是一种改变的感慨。虽是朋友,也再也无法回去了,我也不再是那个言笑晏晏的“她”大家只会愈行愈远,正如李商隐的: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