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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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10/21 16:5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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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都说,我是帝王段珏的心尖明月。

而我看着后宫里那个和我面容肖似的女奴,以及段珏维护她的样子。

我乐了。

什么时候深情这种词,也能被作贱了?

1

我是大夏的皇后。

在邻国做了五年人质,终于又踏上了故土。

我回到大夏这天,举国欢庆,群情激昂。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毕竟,当年我能去邻国做人质,怎么说也是件舍己为国的大义之举。

所以即便有人恨不得我身首异处,如今也得恭恭敬敬地行礼。

笑着祝贺,“恭迎娘娘归国。”

穿过人声鼎沸的群潮,我的视线和段珏遥遥对上。

青年长身玉立,清绝的眉眼依旧好看,只是轮廓变得比记忆里更锋利,周身气势也变得更沉稳。

四目相接的一刹,他骤然红了眼,旋即大步向我走来,却又在距我一步之遥处停住。

他看着我,似在看着失而复得的珍宝,颤着手轻抚上我的脸颊,失神唤道。

“阿姐……”

我看着阔别已久的恋人,也微湿了眼眶。

时逢乱世,战乱频发。

五年前,西羌来犯。

那时,段珏刚登基不久,根基不稳。

朝中有异心者,更是以先帝在位时更喜欢德才兼备的三皇子为由,质疑段珏的皇位来路不正。

为了堵住这些流言,在急报传回皇城时,段珏选择了御驾亲征。

而我以皇后之尊临朝称制,代理政务,坐镇皇城。

段珏出发那一日,黑压压的甲胄军映得天光都暗了几许。

他握着我的手,清俊的眉眼中皆是独属于少年的恣意张扬,“等我凯旋!”

我亲手给他系上披风,笑道:“好。”

段珏于行军打仗上的能力我是相信的。

其实比起帝王,我觉得他更适合当个驰骋疆场的将军。

那时我们都没有想到这一仗会输。

直到三月后,边关急报传回皇城。

王军战败,损失惨重。

举朝讶然,人心浮动。

谁也没料到,三皇子一派为了把段珏拉下皇位,竟丧心病狂到与敌国西羌联手,背刺段珏。

那天,殿中烛火澄莹明亮。

下完将那些通敌之人全部车裂的命令后,我坐于桌案前,提笔写了两封信。

一封给段珏,劝他只守不攻,拖延战线。

一封给夜朝君主,向他借兵。

夜朝君主回信很快,信中所要求的借兵条件与我预估的相差无几。

除过最后一条——

听闻皇后娘娘殊丽无双,孤诚邀娘娘来夜朝作客,一睹风采。

我看着这段文字,眸色渐沉。

“作客?说的好听,分明是想让您去当人质!”小杏忿忿道。

我苦笑,“是啊,但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给夜朝君主回了信。

夜朝军队勇武,加上如今没了内鬼,以及段珏的用兵奇袭,不过半月,捷报频传。

又一月。

王军凯旋。

那天连日大雨的皇城难得放了晴。

万民欢庆,熙来攘往。

花炮声从街头响到巷尾。

好不热闹。

就是在这样的热闹里。

我坐上一顶不起眼的马车,独自前往夜朝为质。

此去,整整五年。

直到夜朝政权交替,新帝在夺位之争里承了我为他出谋划策的恩情,才有了我如今归国的机会。

2

段珏看着我,如墨的眸子里波涛汹涌。

他张了张口,似有很多话要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又哑声唤了句。

“阿姐……”

我主动握住他的手,温声安慰,“段珏,我回来了。”

只一句。

他便落下泪来,一把将我按进怀里,用力之大,似乎恨不得捏碎我的骨头。

我笑了下,正打算说些什么,身后忽然传来木盒坠地的声音。

我不由回身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宫女服的女子,低头匆忙捡着散落在地上的糕点。

她身形清瘦,虽是低头的姿势,脊背却挺得笔直,简单而素净的青色宫服生生被她穿出一股出尘的美感。

即便未见其貌,也让人觉得能有这般清雅气质的,容貌定然不会差。

下一刻,段珏越过我,略带恼怒地质问,“宋皎,你跑这来干什么?”

闻言,女子捡糕点的动作一顿,颤声解释:

“我想着皇后娘娘舟车劳顿,肯定饿了。

“所以亲手做了些糕点带来。

“陛下,我知道你心系皇后娘娘,我只是想为你分忧……”

段珏厉声打断,“够了!这些事何须你操心?凤仪宫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带着你的东西退下!”

我微皱了下眉,五年未见,段珏似乎脾气暴躁了不少。

从前我可从没见过他对哪个宫女这般大发雷霆。

我心中划过一丝异样,不由询问,“她是谁?”

段珏神情微顿,“只是一个卑贱的粗史婢而已,阿姐不必放在心上。”

说着又看向还愣在原地的女子,喝道:“还不下去!”

“抱歉,是我多事了。”

女子眸光暗淡,起身的时候微晃了下身子。

我看到段珏下意识向前一步,似乎想伸手去扶,但最终又顾忌着什么,停住动作。

女子稳住身形,转身没走几步,因脚下虚浮,直接向前倒去。

段珏面色骤变,疾步上前,稳稳将人捞进怀里。

沉声问:“怎么回事?”

女子靠在段珏怀里缓了片刻,哑声道:

“只是今日在冰湖边吹了半日风,有些头晕而已。”

话至此处,她顿了顿,抬起脸直视段珏,眼角恰好有清泪划过。

“无妨的,你继续陪皇后娘娘吧。”

看清她样貌的一瞬间。

我常年挂在嘴边的笑,少有地落了下来。

因为这个名叫宋皎的女子,生着一张与我肖似的脸。

段珏没有注意到我的情绪变化,继续追问怀中的人,语气中虽含责备,更多的却是担忧。

“好端端去冰湖干什么?”

宋皎眼中含泪,带着默默的控诉,“是你约我去冰嬉的。”

段珏怔了下,哑声道:“抱歉,我忘了。”

他们一人一句。

说着属于他们的约定,带着我插不进去的默契。

“段珏,说实话,你与她什么关系?”

即便心中已有猜测,我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段珏似乎终于想起了我的存在,他松开抱着的宋皎,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阿姐,我就是……太想你了。

“所以才找了一个和你容貌相似的人留在身边,缓解思念。”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渐渐陌生了起来。

我试着透过那曾抚摸过无数次的眉眼,寻找我熟悉的影子,结果却只有失望。

许是我的脸色太过难看,段珏终于慌了神。

“阿姐放心,我心中唯你一人。

“宋皎只是个消遣而已,我连名分都没给。”

宋皎也对我盈盈一拜,“是啊,皇后娘娘,我算不得什么,皇后娘娘切勿因我与陛下生了嫌隙。”

她是哭着跑出去的。

而段珏的目光偏移了一瞬,似乎想去追,但碍于我在场,最终没去。

他看着我,笑容温柔,只是那笑怎么看都有几分勉强。

“阿姐,我让御膳房准备了吃的,都是你以前喜欢的菜。

“我们先去用膳吧。”

用膳过程中,段珏的左手时不时擦过自己的耳垂,那是他心中烦闷时惯有的小动作。

吃完最后一口,我放下筷子,淡淡看了他一眼。

段珏回过神,清俊深邃的眉眼舒展开,似乎想和我说什么。

而我先他一步开口,“我累了。”

段珏笑容微滞,旋即又重新笑起来,“那阿姐先好好休息,我晚些再来看你。”

3

凤仪宫里侍奉我的人换了很多生面孔。

我靠在金丝楠木软榻上,听着两个洒扫宫女讲“悄悄话”。

“真可怜,出了宫门没走几步就晕倒了……”

“到底是替身,比不得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才是陛下真正的心尖明月。”

“谁是心尖月也不一定,你没见那位一晕,医院都召去了,从晌午到现在一直在寝殿里陪着……”

两个宫女对视一眼,又笑起来。

她们的声音不大,却恰好够我听见。

侍立在我身侧的小杏当即喝道:“那边两个,皇后娘娘面前嚼什么舌根呢?”

两个宫女吓得连忙跪了下来,高喊皇后娘娘恕罪。

“从前皇后娘娘不在,奴婢们这般说话说习惯了。

“一时忘了如今殿中还有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恕罪。”

嘴上说着让我恕罪的话,面上却没有半点知错的样子。

我笑了下,温声道:“好孩子,快起来吧,谁还没个疏忽的时候?”

两个宫女闻言,略带不屑地看了我一眼,不紧不慢起身。

于此同时,我温声续道:“能有这样的疏忽,想来都是舌头的错。

“本宫帮你们把舌头摘掉吧。”

两人一愣,似有些不可置信。

我被她们的表情逗到。

难不成她们以为,传闻中心狠手辣,被很多人深恶痛绝的姜皇后,会是个宽和大度的好人吧?

方才气焰嚣张的两个宫女当即跪下,有个沉不住气的甚至直接哭喊道:

“奴婢是收了宋皎姑娘的钱,一时财迷心窍,才到皇后娘娘面前说了这些胡话。”

“皇后娘娘恕罪,奴婢知错了,奴婢真的知错了!”

我从软榻上起身,冷冷看着面前以头抢地的两人。

“今日你们收了银两,就敢听从别人的吩咐在本宫面前嚼舌根。

“等明日你们再收些,是不是有人想要本宫的命,你们也敢动手了?”

两人直呼不敢。

我笑着挥手,狠戾开口,“带下去,行刑!”

两人被侍卫拖下去。

小杏站在我身侧,问:“娘娘要去看看吗?”

“当然。

“有人费尽周折引我过去,我自然要看看,台上唱的哪出戏。”

我抚平衣袖上的褶皱,“备辇,去陛下寝宫。”

刚走到太极宫外,便听里面传来一声娇软的轻喘。

“陛下,还没好吗?”

随后是段珏沉沉的笑声,“受不住了?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赔礼。”

我脚步一顿,旋即用眼神止住想进去通报的人。

我亲手推开了紧闭的殿门。

入目是一片杂乱。

笔墨纸砚散了一地。

宋皎被抵在桌案上,玉肩半露,面色绯红。

而我的夫君,正提着用来批阅奏折的朱批,在那片露出的雪白肩头上,勾勒着一朵红莲。

被我推门的动静惊到,段珏黑沉着面色转身,愠怒呵斥。

“孤不是说了不要来打扰——”

裹挟着滔天怒意的话音,在段珏看清来人是我的瞬间,戛然而止。

他原本黑沉的面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

以及一丝微不可查的不耐。

半晌,他喉咙上下滑动了下,涩声开口,“阿姐怎么来了?”

我看着他,“我不来,怎会撞上这等好事?”

段珏声音微紧,“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

下一秒,他的衣袖被握住,宋皎带着泪意的声音响起。

“陛下是不是后悔了?你方才还说要给我一个名分的。

“虽然我不在意名分,但我怕肚子里的孩子一出生就被骂野种……”

段珏面色一凛,“谁敢这样说?”

他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背,又抬眸看向我,目露乞求。

“是这样的,阿姐,方才太医诊脉,说皎皎有孕了。

“我想封她为贵妃,可好?”

我没有说话。

段珏温柔看着我,继续哄道:

“都是为了孩子而已,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

宋皎也在一旁帮腔,“是啊,皇后娘娘,我从未想过和你争辉,只是想让我的孩子有个不让人诟病的身份。

“求娘娘怜我。”

他们一人一句,吵得我都恍惚了。

我看着段珏,忽然想起了当初他求娶我的时候。

我生在长宁镇。

世人口中,长宁是受仙人庇佑的地方,是乱世中唯一不受战火影响的世外之地。

而长宁之人,不理外事,不嫁外人。

当初他为了求娶我,长宁山前三千级阶梯,一步一叩首。

血痕蔓延了千里,人差点没命。

才求得我怜惜。

他曾跪在我师父面前发过毒誓。

“我段珏此生唯爱姜绥一人,绝不纳妾,绝不相欺。

“若有违此誓,不得好死,永堕地狱!”

当时我师父说了什么?

哦,当时她欣赏着自己涂了豆蔻的指甲,看都没看段珏一眼。

只语重心长对我说:

“小阿绥,你要记住,男子的誓言只有在他们爱你的时候才是有效的。

“听个乐就行,可千万别当真。”

彻骨的痛意自我心口蔓延至全身。

我眨了眨被热意灼烧到干涩的眼,痛恨自己没用。

我怎么……怎么就当真了啊?

段珏还在说着,“阿姐,皎皎是个很好的姑娘,温婉又恬静。

“日后有她给你做伴……”

我冷冷看着他,打断道:

“段珏,你还记得当初求娶我的时候,说过什么话吗?”

段珏停住话头,恍惚了一瞬,似忆起从前。

他伸手将我揽入怀中,目露歉疚。

“这次是我对不住你。

“但阿姐,我是皇帝,注定要三宫六院的。

“何况你无法……”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

但我知道,他想说的是我无法生育。

那年,滁州地动,我去受灾区查看。

震后的墙体不稳定,发生了二次坍塌。

被掩埋的瞬间。

透过纷扬的尘土和飞溅的碎石,我看到段珏目眦欲裂地向我所在的方向冲来。

他崩溃地呐喊,“姜绥——”

那次意外,让我失去了第一个孩子。

醒来后,我把手搭在小腹上,感受着那个刚得知拥有就已经失去的小生命,泪水无声滑落。

段珏一寸一寸吻过我的泪痕,哑声安慰。

“阿姐莫哭,养好身体,孩子还会有的。”

我收回手,手指深深陷进被褥,含泪阖眼,“骗人,大夫说的我听见了,我往后……不会再有孕了。”

段珏沉默着将头埋在我脖颈间,喉间溢出绝望的呜咽。

那时我们都一样悲痛欲绝。

可如今,这件事却成了他亲手刺向我的刀。

“总不能让江山后继无人吧,阿姐也体谅一下我好不好?”

段珏紧紧抱着我,柔声低语,而我只觉得恶心。

当初说从宗氏子中挑一个子嗣过继来的人是他。

现在为了孩子要纳妃的也是他。

我不由笑了。

段珏以为终于说动了我,微微俯身,想亲吻我的额头,以此来嘉奖我的懂事。

我直接反手甩了他一巴掌。

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我冷声开口:

“段珏,须知君子一言,当以命守之。当初既然立过誓,你就必须遵守!

“你想纳妃,除非废后。

“否则我在位一日,封妃的手谕上,就永远都盖不上中宫凤印。”

4

自那天之后,段珏单方面向我发起了冷战。

他似乎想用这样的手段逼我低头。

而我整日除了整顿凤仪宫内部,就是吃喝玩乐。

好不快活。

偶尔闲暇时,也会听到一些流言。

“听说了吗?陛下给宋姑娘送了一套鲛珠头面!”

鲛珠难得,从前段珏说,等以后攒够百颗,就为我打造一副头面。

如今头面打好了,却戴在了宋皎头上。

“今年蕃国上供的华光锦,陛下也全给了宋姑娘!”

我穿衣爱亮色,尤爱华光锦,从前段珏说,今后宫中的华光锦仅供我一人。

如今他也把华光锦送给别人了。

“何止啊,宋姑娘喜欢星星,陛下还一掷千金,专门为她建造了一座摘星楼呢!”

他对她好得明目张胆,肆意张扬。

就像从前他爱我的时候一样。

小杏担忧地看着我,“娘娘,您要实在难受,就哭一哭吧。”

我将晶莹剔透的绿葡萄抛进嘴里,闻言嗤笑,“难受?我才不难受。”

从他变心开始,我的夫君就已经死了。

听着那些故意被传到我耳中的流言。

我心中一片麻木,甚至觉得好笑。

当晚我做了一个很杂乱的梦。

梦里是少年时期的段珏。

“知道你爱洁,上来吧,我背你走。”

是他在雨天泥泞时背着我走,只怕脏了我的鞋袜。

画面一转。

“在我眼里,她就是最好的。

“她只要站在那,我就会坚定不移选她。”

是他在世家贵女嘲讽我出身乡野,配不上他时,毫不犹豫挡在我面前替我回嘴。

画面再一转。

“阿姐坚持住!”

是边月关一战,我拼死守城,终于等到了他带兵回援。

残阳如血,他一杆长枪破万军,带着重伤的我杀出重围。

最后的最后。

画面停在一片微光里。

少年身着战甲。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他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身下的白马骤然消失,战甲慢慢变成明黄的衮服。

他最终停在我面前。

轮廓已经是属于青年的锋利。

他说,“阿姐,我是皇帝,注定要三宫六院的。”

画面骤然碎裂。

我从梦中惊醒。

窗外夜色浓稠,万籁俱寂。

我望着床账间悬挂的流苏,泪水无声没入枕巾。

白衣银甲为我而来的少年已经死了。

从今往后,世间只有帝王段珏。

5

又过了一个月,段珏又单方面结束冷战,来找我了。

“阿姐,皎皎的肚子实在藏不住了。

“今日我在这,你骂也好,打也好。

“等你出完气,就松口让皎皎受封吧。”

他跪在我面前,半仰着头瞧我,眼角微垂,眸光清亮。

他生的实在好看,这样的姿态与眼神更是惹人怜惜。

从前我因此心软过无数次。

而今天,我勾着他的下颌,笑着吩咐小杏,“取镇尺来。”

小杏捧出一把陈旧的镇尺。

那是师父在我离开长宁镇之前,强塞给我的。

她对我说,“小阿绥,为师给这把镇尺上加了细刺,抽人特别疼。

“倘若有一日,他敢负你,你就用这玩意抽死他!”

我抱怨她,“哪有给徒儿的新婚贺礼是镇尺的?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师父笑而不语。

那时我是真心觉得,一辈子也不会用到这把镇尺的。

谁能想到,不过短短七年,就要用到了。

我握着镇尺,狠狠抽在段珏身上。

段珏笔挺的脊背被抽弯,他缓了缓,又默默挺起来。

我又抽了他一下。

段珏身影一晃,手撑在地上。

我尤不解气,继续抽他。

一下又一下,我抽红了眼,抽昏了头。

从我撞破他变心开始,一直压抑的情绪,终于在此时爆发。

“段珏你真该死啊。

“在夜朝的一千八百多个日夜,多少刁难欺辱,多少次命悬一线,我都是想着你,才硬生生挨下来。

“但你是怎么对我的?

“你坐在我给你拼来的皇位上,享受着我给你换来的福泽,美人绕膝,好不快活!

“你怎么敢变心,怎么敢辜负我,你怎么敢!”

我半仰着头,努力睁大眼睛,不让泪水落下来。

怎么能不痛?

怎么能不恨?

是太痛了,太恨了。

这个我倾尽所有爱过的人,给予我的伤害实在太深。

所以才无处宣泄,无法言说。

段珏已经被我抽得趴在地上爬不起来,被细刺划破的伤口渗出血珠,染脏了我的地面。

他听着我的话,苍白辩解。

“阿姐,我没变心,我最爱的人还是你,纳皎皎只是因为孩子……”

闻言,我直接气笑了。

留宋皎在身边,是因为太过思念我。

纳宋皎为妃,是因为孩子。

他总是这样,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他哪有错?他只是不得已。

好像最先耐不住寂寞,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人,不是他一样。

我又狠狠抽了他一下。

“变心就是变心,你堂堂正正承认,我也不会怎么样。

“但现在,你让我觉得恶心。”

我举起镇尺,准备再来最后一抽收尾。

宋皎就是这个时候冲进来的。

她扑到段珏身上,含泪哭喊,“别打陛下了,皇后娘娘有气冲着我撒吧!”

镇尺已然挥出,收不住力,这一下就结结实实落在了宋皎身上。

她痛呼出声。

而方才似乎已经被我打得站不起来的段珏,此刻倒是稳稳地站起来了。

他一脸疼惜地把宋皎搂在怀里,“没事吧,皎皎?”

宋皎摇头,“陛下别担心,不疼的。”

她嘴上说着不疼,却含着泪,蹙着眉,一副疼极了的样子。

段珏抚慰般亲了下她的额头,转而疾言厉色质问我:

“皎皎有孕在身,你怎么能伤她?”

看啊,这就是口口声声说最爱我的人。

真是讽刺。

我冷笑出声,“你眼瞎,看不到是她自己扑上来的?”

段珏却一概不听。

他看着我,眼中是浓浓的失望。

“我说过,你有气冲我来,但你怎么能伤皎皎?

“她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日后也是要唤你一声母后的。”

我嗤笑,连忙挥手,“可别,受不起,怕染一身晦气。”

段珏额头上青筋凸起,拳头紧握,隐有发怒之兆。

“你从前最是善解人意,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

“善解人意?”我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你是没吃药,还是没睡醒?”

我这般睚眦必报的人,何曾会和善解人意扯上关系。

这时,宋皎开口了。

明明刚才我抽到的是她的背,她现在却皱眉捂着肚子,柔柔靠在段珏怀里,“陛下,我肚子好疼。”

段珏立马低头看她,关切询问,“可是动了胎气?”

宋皎点点头,有气无力道:“是我自己身体弱,竟连一抽都受不住,不怪皇后娘娘。”

她这番话说的,看似为我辩解,实则定死了我的错处。

我似笑非笑,举着镇尺吓唬她。

“你若非要这么装,不如本宫就大发善心满足你,让谎话变成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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