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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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0/10/31 23:09:00

蒋蓉的豆蔻年华

徐风

民国32年,蒋林凤从上海回来了。

蒋蓉,而不再是蒋林凤。给自己改名是她回到家乡的做的第一件事。

70多年后的一个初秋的下午,蒋蓉老人在时间的深处幽幽述说有关为什么改名以及后来的种种故事。她的语气平和,了无波澜;像家乡蜀山脚下那条蠡河的平静水面。

光阴荏苒,我在距离那个平淡下午13年后的一个冬夜,重新打开采访笔记,再次沉浸于那些泛*而脆薄的细节,像谛听平静水面深处蕴动的激流。

芙蓉是她最喜欢的花。她做花器。蓉,是一种新生活的绽放,是一种久长的馥郁,是一颗敏感的心灵对未来的期盼。

然而,从上海回来的蒋蓉在最初的一个月里竟然找不到感觉。窑场断烟了,家家的作坊里死疾般冷清;一个新名字只给了她暂时的爽利和希冀。潜洛村正以前所未有的荒凉凋敝,踉跄地步入年的早春。县志记载这一年的宜兴到处都在逃难。日*的大规模“清乡”和“扫荡”每天让数以千记的难民居无定所。在逃难的人群里我们找不到蒋蓉以及她的年迈衰老的父母、还没有成年的弟妹,原来他们在几十里外的张渚山里投靠了一个远房的亲戚。挖野菜采野果成了蒋蓉和弟妹们每天必做的功课。来自山外的消息说,一种叫“霍乱”的瘟病正在全县蔓延。县城出版的《品报》报道说,徐舍区洴浰村瘟疫延续40天,全村多户,死亡余人。有10余户一家老小全部夭亡。

有如惊弓之鸟的蒋蓉一家不敢下山,但躲在亲戚家显然不是长久的办法。一天下午,蒋蓉搭乘一辆骡车去了丁蜀镇,深藏着紫砂矿土的*龙山已经筑起了日*的碉堡,原先日夜喷吐火舌的几十座龙窑几乎全部熄火,昔日忙碌嘈杂的陶瓷驳运码头变得冷冷清清,所有的作坊紧闭着它们原先夜里也敞开的大门。这个以陶闻名的千年古镇在日本人的蹂躏下已经丧失了元气。总之,一路的见闻让蒋蓉颇为伤感,战争让所有的寻常巷陌不再带有平常的温情,生活的出路也变得模糊不清。

21世纪的一个秋天的下午,我沿着蒋蓉记忆中的线路驾车慢慢行驶在通往丁蜀镇的路途上,因为蒋蓉当年坚持说,那一次丁蜀镇之行对她后来的影响很大。当时她先去上袁村找顾景舟,因为没有预约,景舟先生不知在何处云游。其时,丁蜀镇窑场已遭受重创,全镇40余座龙窑,已有20多座被日*侵占用作炮楼。蒋蓉花了半天才绕过那些破败的窑场,找到了一条名叫白宕的巷子,白宕无宕,乃是几百户世代抟陶的艺人窑户聚居之地;蒋蓉来这里拜访一个名叫华荫堂的陶业长辈,华荫堂堪称丁蜀镇最大的陶业老板、著名的开明绅士,又是这方圆几十里窑场的活字典。是个一言九鼎的重量级人物。华荫堂知道蒋蓉的才艺以及她的上海仿古阅历,他很欣赏这位干练的紫砂女才子。但当时华荫堂手下的若干座龙窑全部歇业,工人们都在家里饿着肚子,因此他无法满足年轻的蒋蓉要在这里谋一份工作的愿望。不过蒋蓉仍然在这里得到了一份她意想不到的惊喜。华荫堂破例拿出一件镇宅之宝:清代制壶女名家杨凤年的代表作《风卷葵壶》,让她观赏。这是一件让蒋蓉受到极度震撼的作品。

风卷葵(作者:杨凤年)

风来了,葵花在欢快地起舞;仿佛那是一只极其温柔的手,是造物主无所不能的魔手;世界感动,万物在一种别具情致的动感中,在难以言传的婀娜里翩然起舞。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蒋蓉抬起头时已经泪光闪烁。许久许久她沉浸在一份深深的感动里。过去她只听伯父说过杨凤年这个名字。她也是生于制壶世家,是制壶名手杨彭年的妹妹。也许女人与女人之间,有一根特别的心弦,它们的沟通是可以跨越时空的。这把《风卷葵壶》以风吹葵叶的动感入壶,在茶壶的造型中非常少见。体现了作者观察生活提炼植物形态的高超能力。60年后已经度过百岁诞辰的华荫堂老人还清晰地记得蒋蓉当时见到《风卷葵》时那种久久凝视、极其虔诚的神态。

“美的东西都是一步到位。”

她喃喃自语:

“真的,见到这把壶是我的造化。”

《风卷葵》对于蒋蓉的特别意义,还在于为她今后坚持紫砂花器创作奠定基础。杨凤年这个名字,既是她前世的一个良师,又是她今生的一个梦幻。

后来他们谈到了时局,都痛切地感到紫砂艺人和国家其实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国亡了,何来紫砂的地位,何来紫砂艺人的活路?同时他们相信日本人的统治是不会长久的,紫砂是中华国宝,它是夺不走、烂不了的,总有一天,它会扬眉吐气、重显光华。

华荫堂告诉她,日本人几次来打听这把壶。无论如何,这把壶在家里是待不住了。他打算把它藏到乡下去。

“日本人凭什么掠夺咱们的好东西?!”

然后,华荫堂认真地向蒋蓉订了一把《老南瓜壶》。他随手写给蒋蓉一张字条,那是三斗米的米票。凭这张字条,可以去市面上任何一家米店兑换。蒋蓉的壶,哪里卖过这样高的价钱。

况且,壶还没有做呢。

一时间,她怯生生地不好意思去接那张字条。

华荫堂笑了。

华荫堂先生的铁骨风范,还有那种长辈般的殷殷诚意,让蒋蓉感动。她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只是因为激动,满头是汗。她只能向华先生深深鞠躬。

与华荫堂告别后蒋蓉打算回家。她不应该在大街上遇到一个名叫吴碧云的女人,但事实是她和这个打扮妖冶的女人原先是前后村的乡亲,自打她嫁进城后再也没见过面。因此她们站在路边寒暄了几句。听吴碧云的口气她和日本人很熟,而且日本人非常喜欢紫砂茶壶。蒋蓉立刻感到对方的气味不对,便借故告辞。吴碧云追上来说日本人没有那么可怕,他们也欣赏有才气的人。蒋蓉不再理她,如躲避瘟神般飞快地离去。

之后,吴碧云又到潜洛村来找过一次蒋蓉。她说日本皇*喜欢她的茶壶,愿意花重金购买。蒋蓉反感地说:“你是中国人,怎么替日本人说话?你看看窑场还冒烟吗?我们也早已经不做壶了!”

吴碧云说:“好姐姐你就帮我一个忙吧,让我在皇*面前有个交待。”

蒋蓉冷笑道:“你把我的手剁了去送日本人吧!”

家徒四壁空无一物的蒋家让这个为日*效力的女人感到失望。据说无功而返的吴碧云在村口被某家的狗咬了一口。又据说有人看到了她别在花裤衩上的一支乌亮的手枪。还有人说这个女人经常在日本人在青龙山的炮楼里出出进进,但没有人能说出她的确切身份。几十年后吴碧云这个名字则还让蒋蓉付出了意想不到的沉重代价。

所有的出路都显得渺茫。只有潜洛村的老屋还是他们的蔽身之所。到处都是嗷嗷待哺的饥民,光秃的田埂上已经不再有野菜草根,一些人家在吃光了树叶后尝试着用观音土充饥。用紫砂壶泡茶已经成为遥远往事中的一种奢侈。

蒋蓉在油灯下专心制作华荫堂先生所订的《老南瓜壶》,这样的年景,华先生还订她的壶,不但是对她的鼓励,也是一种含蓄的接济。做壶的时候她又想到一层意思,这《老南瓜壶》,是乡下人的俗称,它还有一个文雅的名字,叫《东陵瓜壶》。其中还包含着一个励志故事,很小的时候,她就听伯父讲过。说是古时候有个人叫召平,他在秦始皇时期做过东陵王,后来秦朝灭了,新皇帝几次出面请他出来做官,他心念旧主,坚辞不从,在城外租了几亩地种瓜。他种的瓜又大又甜,被人们称为东陵瓜。朝野的人说到东陵瓜,都知道那是暗喻一种难得的气节。陈鸣远的《东陵瓜壶》有一种老迈的清趣与从容,它一点也不倨傲,却透现着些许的遗世的孤高。蒋蓉的《老南瓜壶》,则接通着更多的地气。是暖融融的烟火气息,是一份知足的欢乐。看似老成持重的格调里,有难掩的隽秀与英挺,气质里有一种民间恩养的情趣。

这年深秋的一个风雨之夜,伯父蒋宏高在贫病中去世。他临终前最大的遗憾,是这一生很少在自己的作品上打过印章。就像自己生的孩子全都用了别人的姓氏。莫大的悲哀已经扩散到垂危生命的每一个细胞。虽然学问和绝技都不是这个乱世所需要的,但他在离开这个冷酷的世界的时候仍然告诫侄女,无论如何不能把紫砂丢掉,今后,无论做什么壶,都要堂堂正正盖上自己的印章。

村西的坟场上多了一座用*土垒起的新坟。雪片似的纸钱一直在蒋蓉的脑海里纷飞。把自己关在作坊里,她决意要好好做一把壶,只有好好做一把壶,才是对伯父最好的祭奠。有风轻轻叩动门扉,像伯父往昔的叮咛;灵泉之下的伯父应该含笑瞑目,蒋氏作坊的灯火没有熄灭,传薪有人;只要一触摸到紫砂泥她的心就会沉静下来。世界骤然变得只有一把壶大。自从在华荫堂那里见过《风卷葵》,仿佛她的一扇灵性之门被匍然打开。那种风中的动感,如春水般的潮涌,叩击胸膛。一整天,一整夜;她的天空长满霜枝,她的世界冰雪消融。不知道昼夜晨昏,也不觉得饱饿饥渴,《龙壶》和《凤壶》就是这样诞生的。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她从凳子上站起来时突然感到晕眩。颤巍巍的母亲把她拥在怀里,父亲则在作坊的一角抹着老泪。龙壶雄壮,凤壶优雅,栩栩如生的游龙嬉凤浮雕般匍匐于身筒饱满的壶体之上。无论造型还是雕塑,都很见功力。

即便是在最悲伤的时刻,蒋蓉的壶艺创作还是离不开圆满和吉祥的主题。为什么呢?这是民间艺人的心性所系。在他们的眼里,这个世界是被用来感恩的。所有的缺憾,都怪自己的命运不济,都只能在一以贯之的、终生修行般的感恩中获得圆满。还有一个原因是,草根艺人们即使心里再怎么痛苦,也只能藏在心里,传递给大家的,总是一份用欢乐打底的吉祥如意,哪怕它的质地是苦涩的。

从蒋林凤到蒋蓉,她已经完成了一次艺术上的蜕变。一直到这个时候,蒋宏泉才觉得女儿真正长大了,他和妻子周秀宝都确信,他们真的老了,他们已经做不出女儿这样的壶了。一个月后,蒋宏泉信心百倍地带着这对壶前往上海,有一位蒋家的老客户听说蒋蓉做了一对龙凤壶,很想收藏。父亲上路时蒋蓉煮了家中最后的两枚土豆塞进他的口袋,她和母亲一样担心他病弱的身体能否经得住车船之劳,但家中的米囤已经空了多日,一家人连吃糠咽菜都难以为继。所有的人都指望着这对龙凤壶挣个好价钱聊补无米之炊。

父亲在2天后的一个傍晚空着两手回到家中,让大家心里凉了半截的是,他拿出的只是一张手写的白条而不是钞票。白条上虽然写着一个可观的数额,但它毕竟不能换来柴米油盐啊。父亲说,那个手头拮据的收藏家答应最多半年后一定兑现这张白条。而半年是一个多么漫长的时间概念,对于饥饿中的一家人来说,熬过一天都是困难的。母亲为了不让大家太扫兴,便去村上的殷实人家借了1斤米,熬成一锅薄薄的稀粥,那天晚上白米粥的清香难得地光顾蒋家,弟妹们恍惚有一种过年的感觉。而蒋蓉却难过得一口也吃不下,把自己关进作坊,她又独自冥思苦想;一朵脆弱的灯苗陪伴她,在凄清的长夜里做着她没有完成的壶。《风卷葵》无数次叩访她的心灵,让她知道,一把壶可以感动一个世界,还可以装进一个世界。

年的冬天宜兴全境沦陷。日*连续的清乡扫荡让许多村庄寂无一人;蒋蓉却一直留在作坊里干活而没有随逃难的人群东躲西藏。奇怪的是她一点都不怕。不就是日本人么?她在上海见得多了。这期间她的平淡的乡村生活并没有发生什么波折,倒是一个名叫于瑞清的无锡青年走进了她的作坊。像平静的水面扔进一块石头,泛起层层涟漪。

于瑞清是弟弟淦方的朋友,医院药房工作。他一来就喜欢看蒋蓉做壶。起先蒋蓉没怎么在意他,后来他待在作坊里不肯走,专注的样子让蒋蓉觉得这人有些憨。

第2天淦方悄悄地对她说,姐,他喜欢你!

可我一点也不了解他啊?蒋蓉平静地回答弟弟。

“人很忠厚,人品绝对没问题。”淦方拍着胸脯说。

蒋蓉不语。她这年已经24岁。几年在上海的阅历,让她自有一份乡村女子不具备的干练与沉静。虽然因为家贫,她没有珠光宝气的衣服首饰,但她任何时候衣着得体,有一份与众不同的气质,一份脱俗的优雅与清丽。对婚姻她有自己的看法,她不喜欢的人她决不会苟且。她有自己的审美标准。乡下女子的终身大事大都由父母作主,但她是蒋蓉,一个在大事面前有主见不苟且的人。

这个于瑞清看上去蛮朴实腼腆的,人也长得清秀,有一份固定的工作。而且他那么喜欢看她做壶。不喜欢或者不尊重紫砂的人她不会考虑。现在有一个人走进来了,她能感觉到那双火辣辣的眼睛。他们之间的交谈是融洽的,于瑞清甚至还捋起袖子帮她打了一张泥片,虽然那是不合格的,但蒋蓉心里却给他打了一个合格分。

可是她不会匆忙作出决定。他低下头去看她做壶的时候,她无意间发现他的脖子和衣领上有一层黑黑的油泥污垢。

她并不知道自己在上海的这几年生活养成了一种洁癖。她尤其不能容忍脏兮兮的东西穿在人的身上,她看男人,第一个要求就是干净。

第2天于瑞清走了。他没有得到蒋蓉明确的答复。临走时蒋蓉送了他一小块褐色的紫砂矿石,还有一个梅花图案的小模型板。她笑容平常,目光平静,送这些小礼物给他是不是含有某种暗示,于某人并不敢肯定。

淦方送走了朋友,姐姐开始问他了:这个于瑞清爱干净吗?

这个设问句其实已经有前提了。可惜淦方没在意。他笑着说:别的都好,就是有点口臭!

于瑞清夜宿她家,是和淦方睡一个铺的。也许淦方说的是一句玩笑话。但蒋蓉却当了真。她心理上绝对排斥一个口臭的男人。然后,可能存在的口臭与脖子上的污垢联合起来,彻底摧毁了于瑞清给她的一点好印象。

几十年后,于瑞清还记得,那一次他走的时候,以为蒋蓉会去送他,会和他一起走在一条两边点缀着野花的田埂上,然后挥别。但是,这只是他心存的幻想而已。

于瑞清回到无锡后给蒋蓉来过几封信,全是火辣辣的求爱。可是她一封信也没回。于瑞清肯定不知道自己的感情竟然完结在自己脖子上的污垢以及淦方的一句玩笑上,否则,半块肥皂加一支美丽牌牙膏就可以救他。缘分这东西有时是个吝啬鬼,一个品质优秀的男人就这样和蒋蓉擦肩而过,从此再也没有他的信息。

有一天蒋蓉在家里接待了一位来自上海的不速之客。那是松江人小王,她昔日的同事兼追求者。小王说他已经和那位当时割舍不了的女友彻底分手了,他希望和蒋蓉再续旧情,他带来的上海奶糖和面包让蒋蓉的几个弟妹雀跃不已。但蒋蓉不假思索地婉拒了他。有些丢失的东西是找不回来的,一个三心二意的人让她缺乏信心,况且她已经离开了上海,没有基础的感情是不牢靠的,她不欣赏搭在沙滩上的积木,她回赠给他的,只有一声温柔的对不起和一个坚硬的句号。

蒋蓉心高,是因为她始终的一份自信。她已经完全成熟,一个由岁月垒建的审美王国防守严密;她敏感而多愁,感情有时特别脆弱有时却异常坚强。感动,有时会是因为田野里那些没名份的小花小草,她出神地欣赏它们的姿态;真心为一朵野花的伤逝而忧郁,为一棵小草的成长而兴奋。色彩丰富的田野像牧歌,像幽美的默片,让她忘记烦恼而保持着心灵的恒温,在青草的清香里她优雅地过着一份清贫的乡村生活。她不知道她的另外一半在哪里,他应该是怎样的一个人?也许前世今生一切都有命定,她相信。

50多年后,0年的一天,一位无锡客人来访,自称是于瑞清的外甥。

对于蒋蓉来说,这是一个恍若隔世的名字,一个60多年前的追求者。无论故事的背景和线索都已经相当模糊。但是来访者侃侃地说出于瑞清当年去她家玩的许多细节,让蒋蓉的脑海里慢慢勾勒出一个清秀的腼腆小伙的形象。令蒋蓉震惊的是,当年于瑞清被她拒绝后竟然终生未娶,他已经85岁,至今仍鳏居在无锡郊区的一座公寓里。

蒋蓉选择了一个晴朗的冬日,在女儿艺华和女婿周俊的陪同下前往无锡。众人把蒋蓉搀扶着上了四楼,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终于见了面。于瑞清拿出蒋蓉当年送给他的一小块褐色的紫砂矿石,还有一个梅花图案的小模型板,说:“这两样东西,我一直珍藏着的。”蒋蓉见了,愕然许久,不由地落下泪来,说:“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于瑞清说:“你是名人,我不敢来找你啊!但我知道你一直没结婚,年,我鼓足勇气到宜兴来找你,遇到一个熟人,说你已经结婚了。”

蒋蓉还能说什么呢?长久的感叹唏嘘追不回那些已经逝去的年华。她对于瑞清说:“你有空,就到宜兴来走走吧。”

可是于瑞清没能实现来宜兴的愿望。一年后,因多种老年疾病并发,他在无锡寓所平静去世。临终前,他要求亲友把蒋蓉送他的紫砂矿石和梅花图案的小模型板送还给蒋蓉。一生只为情误,惟有苍天可鉴;何人为我歌哭?惟求来世续缘?他去世的这天,正巧是蒋蓉的生日。本来亲友们围聚在一起,是准备给她庆贺的。一个来自无锡的电话,让蒋蓉久不能语而潸然泪下。祝寿的蛋糕怎么也切不下去了,她颤巍巍地端着一杯酒,在女儿的搀扶下走到院子里,对着东方喃喃自语,然后把酒一点一点洒在地上。

“我的命怎么这样硬?喜欢我或者我喜欢的男人终不能与我走到一起。我这一生,缺憾的东西太多了。”

这是蒋蓉晚年的心声。

(晚年蒋蓉与当年的追求者于瑞清合影)

(节选自徐风长篇非虚构作品《花非花》增订典藏版之第五章。本书拟由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年6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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