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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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0/11/13 19:21:00

旧时代的女人不作兴哈哈大笑,笑的时候要拾起手绢掩着口。手绢别在旗袍胁下第一个扣襻上。穿衣服的时候,一定要从右边袖管穿起。衣服脱下来,要用特定的手势摆放。行动坐卧,当然规矩更多。梳妆台前一靠,描眉画眼的姿态都有讲究,口红要先从左抹到右,再从右往回抹到左,扑粉呢,要从额头开始,从上轻轻往下拍。


  十四位(其中有一位饰演中途被日本兵虐死的“豆蔻”)年轻姑娘穿上旗袍和高跟鞋,用半年时间把自己变成旧式风尘女子。头两个月,她们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抽烟、喝酒、打麻将“所有上学时不许做的事情”,在《金陵十三钗》中扮演怡春的韩熙庭说。她的角色,是乱世里十三个勇敢的妓女中的一个。


  最难的是评弹。学了《秦淮景》,又学《青楼叹》。从她们被选进剧组开始,就有专业老师天天跟着,评弹的这段戏,到拍摄接近尾声的阶段才拍,尽管如此,姑娘们还是没有找到张艺谋想要的感觉。平时总是笑呵呵的导演不高兴了。要是唱不到那个份上,戏就没法杀青。于是把战争戏提上来先拍,姑娘们收到通知,等着,哪天下雨,不能拍室外戏,再来顾她们这一茬。一等等了二十多天,天天照旧是十四个人窝在一处,操着无锡话,唱些跟她们自己十分隔膜的哀怨心境。一来二去,一唱三叹,谱新曲玉箫再世,感旧愁锦瑟当年,彷如置身弹词中的灯火阑珊之处,心境倒也清冷起来。这时,终于下雨了。


  她们紧张地回到片场,再唱一阕,舞一曲,这个热闹又隐秘的故事也就要落幕了。电影杀青,她们褪下旗袍,擦掉香粉,梳直卷发,又回到原有的生活当中。然而那一句句听起来总不那么顺耳的弹词,还是在她们的眼神里留下了痕迹。


  十三钗中戏份最重的角色是玉墨。她的扮演者倪妮,除了学唱评弹,还要学弹琵琶。她在中国传媒大学的专业不是表演,而是播音主持,被《金陵十三钗》剧组选中时,她正念大四。“不可思议。”她说。然而穿上提花针织旗袍,给头发做好大卷,她就明白了张艺谋对她说的话:“你就演自己,你就是玉墨。”在拍这部电影之前,她从没想过当演员。她勤奋地学习英语,一心想在毕业之后进外企当个白领,她曾在德国巴斯夫集团实习,也到上海做过*金联赛的志愿翻译。然而从剧组出来之后,她彻底改变了自己的职业规划。“片场太牛了,太专业了!”从进入剧组的第一天开始,她发现了一个又隔绝、又与一切相通的,自主运作的世界。


  “我过去不知道当演员是什么状态,现在觉得尝试不同的角色特别过瘾、特别开心。演戏很难,需要人生阅历,需要大量阅读,还需要一颗特别敏感的心。经过培训,我变得对身边的人更有感受力不仅是人,就是路边一颗挂着领养牌的树,也会让我心生温暖。”倪妮说,“我发现我整个人变得生动了,觉得生活很美好。”跟从前一样,她仍然盼望出国留学进修心理学,或者表演。将来还会有什么新的想法,她不知道,但是“现在我选择当演员,当个好演员”,她说。


  长相古典,性格文静的韩熙庭原本最喜欢GraceKelly式的美人。拍完《金陵十三钗》之后,她发现自己开始留意MarilynMonroe。“每个文静的女孩子心里其实都藏着小野猫。”她说,“最近刚看《七年之痒》,我觉得这样的女人也很可爱,有一种跟高雅之美很不同的魅力。”


  在被选进剧组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真能有机会演戏。尽管在香港亚视演艺学院学过表演,她后来还是去美国“学了点实际的东西”,工商管理。因为跟副导演的朋友认识,她在回国休假的时候获得了试镜机会。试镜题目,是扮演一个有妇之夫的新欢,要想办法让情人离婚。“我自己觉得演得还不错,最后我是夺门而去计划没成功。”她说。而第一次见到张艺谋,是在培训接近结束时。“当时我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他!”


  张逗逗扮演的是“十三钗”当中最泼辣的红菱。实际上刚进剧组时,她还以为自己只是被找来陪倪妮搭戏,本身不用担任角色。她总说自己的外形和气质跟红菱相差太大,“直到后来看片场拍的花絮,才发现自己的样子跟本来相比果然大有区别。”本身性格温和的她,又黑又瘦地回到家,看起来像是刚参加完*训。在一开始的几个月里,她妈妈常抱怨她“脾气为什么变大了”。办了张健身卡,休整了半年,把自己养胖了一些,原本几乎刮光的眉毛也长出来之后,她才觉得自己慢慢变了回来。


  这是风平浪静的半年。除了至亲好友,谁也不知道她们之前干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演了一出什么样的戏。“旅游,看书,看电影”她们不声不响地过回原本的生活。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她的秘密可能是爱情,可能是信用卡账单,可能是整容手术。对这十四个姑娘而言,她们有一个很特别的秘密,就像剧中这群女人一样,是一个要共同保守的秘密。


  “亲戚朋友大概马上就会跑来问我了。”韩熙庭说。说的时候,听不出是欢喜,还是忐忑。


  如今,这个秘密揭开了,像第一道日光透过厚厚的窗帘,照到房间里椅背上搭着的绣花旗袍。你一点一点地看清了丝绸上面复杂的花样一张一张年轻姣好,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天还没大亮,世界依旧很平静,但是别以为一切就会这样沉寂下去。比她们能想象的更快,更响,喧闹的日子就要开始了。


  这将是另一出戏,比《金陵十三钗》更加隐秘,谁也猜不到开头,谁也猜不到结局。

三个姑娘与三个姑娘

玉墨与倪妮


  她是这群妓女中的大姐,外表坚强大气,内心却善良脆弱。因为上过教会学校,言谈举止与别的姑娘不同,要多几分稳重。她渴望理解,又始终压抑这种渴望。她13岁时曾遭到强奸,因此看到书娟面临着与她相同的命运,便吐露了舍身拯救这些女孩的愿望。她是个坚强的女人,她的美存在于她的气场之中。


  面对剧中的神父约翰,从种种小细节可以看出她的天真、单纯和可爱。在教堂的立柱后面,她头一次要向他诉说自己在教会学校念书的经历,却又深恐这男人不能理解自己的内心世界,终于还是欲言又止。最后,当约翰为她剪去卷发,换上学生装束,把她装扮成一个13岁女孩,她就变成了一个小姑娘。她梳妆完毕走下楼梯的样子清新真实,抛弃了所有风尘女子的气质,变回了真正的她自己。这时候,我特别觉得是我的本色演出。


  我跟玉墨,有相似,有不同。没有拍这出戏时,我从没发现过自己身上有类似的气场。我始终觉得自己的形象是有亲和力的那一种,毫无玉墨的御姐气质,外表也算不上特别美。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在拍戏的过程当中,我又开始相信:我就是玉墨!


  克里斯蒂安.贝尔告诉我:演员演戏的时候,应该想着角色本人的心情,不要去搜索自己生活中的记忆。他是个非常好的演员,而且特别帅,特别亲切,给了我很多帮助。在《金陵十三钗我们一起走过》这本书中,我写到了跟他拍激情戏的经历。事实上,这些文字当时是我作为日记,写给自己看的,我这样去体会和理解玉墨这个角色,拍摄的全过程中,我都在摸索。

怡春与韩熙庭


  她外表热情洋溢,看似胸无城府,实际上内心的想法很多,遇到大事,可以沉下心来思考。因为多年来的妓女生涯,她气质活泼,平时特别爱说俏皮话,但事实上,她的内心与那个好妒忌的泼辣表面还是有反差的。


  我本人的性格跟怡春正好相反。很多朋友觉得我是外表沉稳,但混熟了之后会发现其实我很活泼。说起来,是不是一种机缘巧合呢?怡春有的特点我也有,但我们的表现方式则刚好相反。


  最难演的一场戏,是怡春换上学生装扮之后,坐到镜子面前看着自己的场景。这时人物前后形象相差很大,导演要求我表现得感慨,但情绪又不能太饱满,要让眼泪含在眼眶当中,不能肆意落泪。我当时觉得压力很大,跟指导老师请教了很多次,好在经过练习,在现场拍了四条就过了。


  红菱与张逗逗


  她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着。因为经历过很多伤害,她的外表变得刻薄刁蛮,但内心却依旧纯真善良。


  我真不知道导演为什么选择我演她。我跟她根本是两个极端。她凶悍泼辣,我内向温和,就连外形也跟她不贴。可能是导演想让我挑战一下吧。在所有人里,我的眉毛修得最细,还特地减肥,让颧骨更突出一点,这样好显得凶些,更像她。在训练当中,我也是最没有风尘相的一个,完全是学生样子。指导老师也觉得头疼。


  在电影学院,我不太化妆,不爱折腾,外表也比较普通正像红菱,在剧中人里总排老二。进了剧组,别人听说我是电影学院表演系的,都觉得很奇怪:你不像啊!


  我挺喜欢红菱的样子,直率,活得自在,比起她来,我的性格有点拘谨。让我印象最深的一场戏,是电影开始不久时,红菱跟小女孩抢厕所的戏。这时我第一次以一个妓女的形象出现,要把她的性格展现得淋漓尽致,要透彻、逼真地去演,发挥我两个月来的全部所学,特别夸张地表现出来。我当时还生病,肚子痛,12月里,穿着睡衣冻了一天,到后来手脚全麻了。


  可能观众看了电影,会发现这个角色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惊艳亮丽。但我很希望大家能记住红菱的一颦一笑,她的直率和真诚。不用太在意扮演她的人是谁,只要观众能记住红菱,即便记不住我,我也觉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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