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白癜风治疗专科医院 http://www.bdfyy999.com/初次阅读请跳转:《如影随情》壹《如影随情》贰《如影随情》叁《如影随情》肆《如影随情》伍外面又一次飘起了雪花。鹅毛般的大雪团团粘连,在夜空中飞洒,如柳絮,似芦花,飞得人间遍地都是,天地之间,无数景物都被大雪盖了茫茫的一片。就是在这样的雪夜里,常清推开了大门,抱着如死人一般的君如月走了出来。她哭过,吼过,也拼死地锤打过他,甚至要拔剑自刎。但是对常清来说,制服瘦小的她多么容易。最后,君如月实在是没有力气闹了,直直昏了过去。常清抱着她软下来的身子,近距离地感受到了来自她身体的香味儿,抱着她的身体猛吸了几口气。好久好久,没有闻见过她的体香了!终于,终于又可以抱到她了!常清抱着君如月的胳膊很紧,明明她已经昏厥了,明明她再也不会挣扎了,可是他还是抱得很紧。他真害怕下一秒又像三年前那样,抱不到她了。这个温香软玉的身体,这个温暖无比的怀抱,在过去三年他所经历过的每一个寒夜里,都被他如痴如狂地思念。现在他终于得到了!外面兵器相交乱成一片,但是屋里静悄悄的,只有他抱着已经昏了的、脸色惨白的月儿,和倒在血泊中的慕和尸体。抱着君如月的身体,常清格外地安详,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还伸手摸了摸君如月没有血色的脸颊。享受了她的体温很久,常清抬手把君如月额前凌乱的碎发整理好,别到她耳后,微笑着说道:“月儿,我们出去,去我们的家。”门被推开,常清抱着君如月昏倒的身体走了出去。一个士兵看见常清出来,立刻走到他身边,粗着嗓子说道:“苏大人,我们……”他才说一半,常清就看了他一眼,然后举起食指放到嘴边,示意他安静。他又低头,满眼宠爱地看了看昏死的君如月,生怕眼前这个喧闹的士兵吵醒她。那士兵眼看着常清现在的神情格外诡异,简直不像一个正常人,立刻吊着胆子小心翼翼地低声说:“苏大人,皇城的城门已经破了两道,御林*也破防了。”常清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他说:“走,去皇宫。”正要抬脚,常清不忘低头对怀中的君如月说:“月儿,常清带月儿回家了哦。”公主府离皇城很近,眨眼间的功夫常清就到了皇城门口。此刻的皇宫宫门边,尸体倒了一片又一片,马车甚至直接从几个尸体上碾过去。血腥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而大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白色的飞雪和红色的鲜血交杂在一起,注定着这一天的不平凡。宫门已经失守了,现在已经被常清手下的*将给控制了,所以马车到宫门的时候,没有任何阻拦,直接进去了。宫内也早已乱成一片,鲜血满地,尸横遍野。抱着君如月,常清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大殿。仿佛有什么唤醒她一般,当常清抱着君如月的身体走到大殿的门口时,君如月醒了。醒来的第一眼,君如月看见的是被叛*团团围住,静静坐在龙椅上的君如风。是的,去年的这个时候他登基了,做了皇帝。君如风的身上穿了一身龙袍,五爪金龙翻腾叱咤,好生神气。而君如风的眼睛上布满了血丝,没有一点生气,手抓着龙椅的扶手,握得骨节嶙峋。见到常清,见到常清怀里的君如月,君如风恨得咬牙切齿。“三年不见了,君如风。”怀抱着君如月,在一众将士的围拥之下,常清静静地说。“呵,常清!”君如风冷哼一声,“或者朕该叫你苏元桀。”苏元桀?君如月瞪大了眼睛,望向常清。所以他和苏元启是什么关系?常清其实并不想跟君如风废话,他淡淡地说:“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君如风剧烈地咳嗽了一声,眼珠瞪得快凸了出来,嘶吼:“朕当初就应该把你杀了!”常清依旧是铁血修罗一样的冷漠:“君如风,你该知道,从你那天觊觎月儿那天,你就注定要被我杀了。”觊觎月儿?听到这个词,君如月的大脑更加混沌了。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常清已经不想再多说了,手一挥,下令道:“放箭!”顿时,四面八方的箭飞向君如风,君如风坐在龙椅上,就这样被万箭齐发射中、穿心。君如风强撑着身子没有倒下,而是慢慢地向后靠,保持着一个皇帝最后的体面,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君如月看到了这一幕,身子又忍不住战栗起来,哀嚎着:“皇兄!”她在常清怀中挣扎,远远地伸着胳膊想够君如风。“月儿……”君如风看着无力地扑腾的君如月,嘴角那抹鲜血异常刺眼,声音越来越微弱,“你干的好事……”最后,他断了气。其实君如月并没有听清他皇兄最后的几个字说了什么,只是看见他的嘴巴像快死的鱼一样一张一合,然后,这个一直疼爱她的兄长也死在了她的面前。“皇兄……”眼泪几乎不需要她用大脑调动,就主动从眼眶中滚了下来。常清笑着,表情很温和,抚摸着君如月的头:“月儿不怕哦,胆敢觊觎月儿的坏蛋已经被常清杀了呢……”这时,暗处走来几个士兵,拖着几具女人的身体走了过来。可以看得出来,那几个女人衣着华丽,现在身上的衣服却早已狼狈不堪,变得破破烂烂。当那几个在地上蠕动的女人被拖到眼前的时候,君如月看见里面有她的母后、还有君如花。全身的血都凉了,君如月疯狂地把抱紧自己的常清推到一边,然后扑到地上那个躯体面前,握紧了她母后和君如花的手:“母后!姐姐!”身上全是血,君如月的母亲、皇太后已经没有力气举起手了。甚至于她现在被折磨的连话都说不出,只能瞪着一双突兀的眼球,死命看向君如月,然后断断续续地说着:“月……月……月儿……”才说完这么一句话,皇太后抬起的手就落了下去。她再也没有了呼吸。另一边君如花终于够到了君如月的手,她用尽全身力气抓住君如月的手。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血迹,她也被折磨的只剩下一口气了。用仅存的一口气,君如花瞪着君如月说:“记……记得……报仇。”然后,她也咽气了。见她们痛苦地死去,常清只是很平静地说道:“月儿,皇太后以前训斥你,君如花以前欺负你,常清都替你报仇了呢。”他竟然还露出得意的微笑,小孩子一般想向君如月讨个表扬。君如月愣在原地,眼泪无声地往下流,又什么话都说不出。短短的时间里,君如月先后失去了她的至亲们。只有一个常清回来了。或者,她应该叫他苏元桀。他已经不是那个常清了,他是苏元桀,是冷漠无情、杀人如麻、嗜血成性的苏元桀。暗卫常清被从公主府撵走的一刻,就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公主不需要暗卫了,他也就消失了。回来的是苏元桀,是前丞相苏桓的庶子,是谋反叛乱的乱臣贼子!君如月跪在了地上,痴痴望着眼前横着的一具又一具的尸体。目光很呆滞,君如月看向那些尸体,呜呜地又哭起来。跪在地上,捶胸顿足也好,呼天抢地也罢,都唤不回他们了。他们都是君如月最亲爱的人。常清看着君如月呆呆地坐在地上,和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有些慌张。他轻轻牵了牵月儿的衣角:“月儿,别生气了。”这一句话是那么的轻,轻得如鸿毛点水一般,没有任何作用,反而能激起君如月心头阵阵涟漪。君如月回望着这个男人,狠狠甩开常清,瘫坐在地上,用最大的力气嘶吼着:“滚!”一个词,又让常清联想到她赶走他的那一天。常清立刻就慌了,满眼的无措,从背后抱住君如月,把头放在她的肩膀上,呼吸扑向她的肌肤,贴她很近:“不要!”他痴痴地说:“月儿身边已经没有别人了,只有常清,只有常清还在月儿身边。常清不能走,常清要留下来陪月儿,月儿有常清就足够了,不需要别人……月儿只要爱常清就好了。”被他这么紧紧地贴住,君如月的眼里也长满了血丝,她的喉头哽了又哽,只知道一件事情:她挚爱的和挚爱她的人们都死了,都被身后这个男人给杀了。君如月无声地喘着粗气,像在蓄谋什么一般。大殿里出奇的地静,也出奇地黑暗,暗到觉得这个长夜根本看不到头,暗到君如月都快忘了天明是什么样子。想抬头看外面的星星,君如月发现外面乌云罩着天空,上天连星星都不给她看。无声无息地瘫坐在地上,背后的常清还在抱着君如月喃喃说着什么。眼前,有一根雕着金龙的柱子,像死侍一般静静立在那里,挡住了君如月的视线。忽然,君如月眯起眸子,一把推开常清,直直撞上去。“月儿!”常清见状,大吼道。盯着手腕上的细锁链,君如月从昏迷中醒过来,她死了吗?一缕茉莉花的香味从不远处的*铜紫金香炉里飘出来,君如月才知她没死。动了动被拴住的手链,君如月想着……常清这是这是把她囚禁到床上了?门“吱呀”打开,他走了进来。身着龙袍的男人,君如月已不是第一次见,上上个是她父皇,上一个是她兄长,而眼前这个,非要自称是她夫君。“月儿醒了啊……”常清说道,满眼的心疼。一看见常清,君如月就像受惊的鸟一般,拼命蜷缩起身体,浑身上下都在颤抖。“别过来,别过来……”想到从前总喜欢和自己贴贴抱抱的小公主一见到自己竟成了这般模样,常清便一阵心痛。慢慢走向床边,常清安慰她道:“月儿不怕,月儿不怕,常清不会伤害月儿的。”他越说这话,越让君如月想起了刚刚经历过的噩梦,一般的场景。想起了她的儿子、兄长、母亲、姐姐一个一个倒在自己眼前满身血迹的惨状。用双臂抱紧了头,君如月尖叫起来:“啊啊啊啊!不要!”常清看她反应如此大,不但没有退后,反而扑倒她,强行抱着她的身子:“月儿不用害怕,在常清怀里,月儿非常安全。”“放开我,放开我!”君如月只知挣扎,手脚并用地扑腾着。“放开月儿可不行。”常清看似很有耐心,“放开月儿,月儿会像刚才一样寻死的。”这确实就是君如月心中所想。身边所有的亲人都死了,她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个世上。君如月望着眼前这个男人,明明他们那么熟悉,她却又觉得他那么陌生。眼前的人是刽子手,手起刀落之间,倾覆了她整个家庭。最可怜的是慕和,才刚刚两岁半,正是最可爱的时候,也被这个人夺走了生命。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君如月的眼泪更止不住了。她的语气变冷:“滚!”“你个混蛋你还我儿子!”她大喊着。常清原来是君如月身边的暗卫,在他的心中,主子怎么骂他打他都无所谓……但是,君如月绝对不能还想着她和别的男人的儿子!常清便也冷下脸来:“月儿……”所有的耐心在她惦念她和她驸马孩子的一刻被消耗干净,常清脸上又换成了杀人时的罗刹骇人。他掐住君如月的脸,五根手指用力,故意要弄疼她给她警告一样。“他们已经死了!每一个,都死了!”“月儿只有常清了!有常清还不够吗?为什么要想别人?!”“明明,明明常清才是最爱月儿的人啊……”最后,常清忽而大力扯开了君如月的衣服。“孩子……月儿给常清生一个孩子,月儿只能怀上常清的孩子。”君如月自然不从,嚣剧扭着身子,如被雷峰塔缚住的白素贞。常清只是不顾一切地挤进君如月的腿间,将她剥了个精光,然后又解开了自己的衣袍……(此处省略无法公开发表内容)现在距离常清造反那一天,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君如月还是会经常梦到常清造反那一天的惨状,所以她时常在噩梦中惊醒,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觉。眼下的她玉容已逝,颧骨以下的脸颊几乎都凹进去了,剩下的颧骨高高凸起,瘦得皮包骨,面色枯*,头发如一把枯草,整个人憔悴不堪,完全丧失了生气。那天下朝之后,走到君如月的床前,常清脸上仍然露着那种诡异的笑容,伸手仔细摸着君如月的脸颊:“月儿~想我了吗?”脸颊上停着一只手在抚摸她,君如月甚至没有把眼珠转到床边看常清一眼,只是在被他抚摸的时候,有很强烈的抗拒感,想躲开他那只手。看着君如月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常清再一次勃然大怒。“月儿!”他怒吼道,掐住了君如月的下巴,“朕是你最爱的人!你说话啊!”被迫对视常清,君如月的眼中依然无神。这三个月以来,她一直活得和一个僵尸一般无二,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她看着常清在她面前怒吼咆哮,仍然无动于衷,一言不发。常清气急,抓着君如月低吼:“你在想什么?”终于,君如月冷笑一声:“我在想慕朝!”她还在想那个该死的驸马!常清眼底顿时升腾起阵阵杀意。他抓着君如月的手指更紧了,低下头,整张脸凑近君如月的脸,几乎要与她鼻尖相贴。“他已经死了……”常清气得发抖,“他已经被朕杀了之后,把尸体剁了喂狗了!”一想到这个,君如月的眼角又落下一滴泪。常清还在嘶吼:“还有君如风!君如花!他们都死了!阻挠常清和月儿在一起的人都死了!”他上前一步,直接扑到君如月身上:“月儿现在身边只有常清!月儿只能想常清!”君如月被他压在身下,却丝毫不惧,反而凄厉地大喊:“既然他们都死了,那你把我也送走陪他们好了!”这时,木偶一般没有灵魂的君如月像是被按进了开水中,剧烈地挣扎起来:“放开我!”就是因为怕君如月寻死,所以常清才把她锁在了床头。常清先是用力气制服了君如月,把她压在自己身下按住,然后道:“月儿在说什么,月儿可是常清最宝贝的人,常清怎么可能舍得杀了月儿呢!”热泪涌出,君如月被施了定身法般再也不动,任凭眼泪横流:“你现在是让我生不如死啊……”看君如月哭,常清心疼坏了,伸手擦去君如月的眼泪,轻轻说:“不会的,月儿和常清在一起会很开心的,月儿不要难过嘛……”开心?君如月也不知该如何评价常清了,过去的三个月,这样的对话经常在他们俩之间发生,他们两个现在都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了。一个怏怏厌世,一个喜怒无常。有时候,发呆的时候,君如月会勉强转动一下她的大脑,当然不是去追忆过去那些美好的,而是思考现在。思考他们两个人之间隔着那么多她至亲的尸体和鲜血,他到底是怎么以为她还会和他再续前缘的?!君如月忘了,常清没有亲人。他永远也不会理解亲人的重要性。就像他竟然可笑地以为,前朝的皇太后,也就是君如月的母后,曾经训斥过君如月,也没有支持她和常清在一起,所以她就是他们俩的仇人,还把他岳母杀了。其实君如花、君如风也是一样的道理。当然,君如月最无法原谅的还是他杀了她儿子慕和。慕和在君如月眼前死亡的时候,君如月看清了自己有多无能为力。那种无能为力绝不比当年常清眼睁睁地看着君如月出嫁,眼睁睁地看着君如月和别人圆房,眼睁睁地看着君如月怀了他的孩子却要打掉,再眼睁睁地看着君如月把他赶走中的任何一种无能为力弱。从那一刻开始,君如月就认清了,他们之间的爱,早就演绎成了互相伤害。互相伤害……君如月想起了她姐姐君如花临死前的那句话:“记得报仇!”对,报仇!她要想办法报仇!常清杀了她的亲人,推翻了她君家的江山,她要为她的亲人们报仇。想到这里,君如月一直如死鱼般没有任何光彩的眼睛竟然忽然如夜明珠般迸射出熠熠光泽。她移目看向坐在她身边说话的常清。“月儿,今日朝中的大臣们打起来了,右仆射赵况和监*李宝山大打出手,李宝山扯坏了赵况的胡子。”常清坐在君如月身边的床上,一本正经地说着。因为君如月不和他说话,这些天他一下朝就来,给君如月讲他的所见所闻,像一个自言自语的疯人。君如月听着,一句话也没有说。“月儿,月儿不觉得好笑吗?”常清扭过脸看向君如月问。好笑?君如月觉得自己好笑,觉得常清好笑,唯独觉得这件事情不好笑。她没说话。或者说,三个月了,她除了说她想那些被常清杀了的人,就只会说一些“滚开”“放开我”之类的话,多余的话,她倒是一句也不肯跟常清说。自然,常清的耐心也在一次次地被她的冷漠消耗干净。“月儿?”他摸了摸君如月的脸。君如月面容仍是一片死寂,像一抔死人烧成的灰。常清直接脱了自己的外袍,又伸手把君如月身上的衣服解开。“月儿一定是因为没有孩子陪伴而受不了了,”常清低着头一边解君如月的衣服一边说,“常清这就让月儿怀上孩子,这样就又有孩子陪月儿玩儿了,而且这个孩子还是常清和月儿的孩子。”他一边说着,一边落下一个吻在君如的唇上。心冷,很冷……君如月也眯起了眼睛,说:“我只有和慕朝的孩子。”这句话直击常清的痛点,他的火气窜上三丈。常清愤怒地捏住君如月的脸,甚至把躺在床上的她薅了起来,捏得她下颚生疼:“你只能有朕和你的孩子!”说完这句话,常清被君如月向床上一甩,打算继续强暴她。可常清明明用的力气不大,君如月的身体却像纸一般脆弱,她的头磕到了床角,并且昏死过去。君如月昏迷了。当常清发现这一点后,整个人都是慌张的。终于,终于又得到了君如月,他现在不能接受君如月有一点点的闪失。尤其是这个身体上的伤害还是他自己造成的,这就让他更加不能原谅自己了。后来太医来诊断,说并无大碍,给开了几副方子。可是这个消息传来,他还是心中难安。他决定亲自照顾君如月,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直到她醒了为止。即使君如月醒了之后,他也要一直陪着她。为此,常清当即下令,要各部门辅*,甚至不惜把**大权的一半交给一个叫贺铮行的权臣处理。天下本就是为她而夺,常清只想要她,懒得管别的。终于,在君如月昏迷的第二天下午,她醒了。当君如月微微睁开眼睛的时候,伺候的下人立刻叫道:“皇上,君姑娘醒了。”因为常清现在还没下旨给她任何名分,现在又也已经改朝换代,她不再是公主,所以下人只能叫她姑娘。常清闻言,立刻来到床边,一把握住君如月的手,看着她惨白的小脸,轻声问:“月儿没有事吧?”听到那个声音,君如月望过去。常清和君如月对视,忽然发现她的眼睛里面好像有光了。虽然不是初见时那林间小鹿一般的清纯灵动,但也至少不是曾经的死灰寂寂。不知道是不是常清的错觉,常清总觉得君如月眼睛里的那瞬光有些涣散。“月儿?”看君如月久久未说话,常清便轻声问着。君如月向常清看过去,凝视了他的脸一会儿,忽然开口:“你是……皇上吗?”她接着又问了一句:“我是谁啊?”当她接连问出这两个问题之后,常清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他怔在原地,久久的,才想到,所以……月儿这是失忆了?!对于她的失忆,他心头蓦然涌上一丝欣喜。虽然他不能理解至亲到底是什么,但他能看出君如月因为他杀了她身边的那么多人而一直无法原谅他,他之前只是一直在欺骗自己。如果君如月失忆了……那么也就意味着,虽然她可能会忘掉他们之前的美好,但是她也会忘掉前尘积怨,和他重新开始了!这对常清实在不可说不是因祸得福!常清上前,握住了君如月的手,细细地抚摸着那已经要枯槁的手,对君如月说:“月儿,朕是皇帝,你是朕未来的皇后。”“皇后?”君如月歪着头,眼睛一眨一眨的,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对,就是皇后。”常清笑了,眼眸里浸着星光一般的温柔,嘴角的弧度也是那样俊美。那一刻他仿佛真的回到了他们初见的时候,褪去了一身的血腥之气,还是那纯粹的少年。君如月看着他的脸,神情又恍惚了。“怎么了?”常清问。“你真的是我丈夫吗?”君如月轻轻反问。抓着她的手,常清在君如月手背上落下一吻:“当然!”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丝毫没有迟疑。他就是她的丈夫,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会是她唯一一个男人。自打君如月失忆以后,常清就不再囚禁君如月了。因为他觉得君如月已经忘掉了那些不堪的伤痛,又回归到了她纯真的本性,而且,常清已经卸掉了大部分的*务,可以把足够的精力都放在君如月身上陪着她,能够看住她,也就不用锁链了。失忆后的君如月在常清身边,让他想起了那段在公主府时她未出嫁的时光。那个时候他们无忧无虑,彼此陪伴,那是常清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现在也是。现在和那个时候最大的不同就是,现在他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了,他可以光明正大地牵着君如月的手,让所有人都看见他们是一对。他可以在御花园里吻她,即便她会羞红了脸,把小脸埋进常清怀里,但是他们不需要避讳任何一个人的目光。对于曾只能看着君如月和慕朝相携却无能为力的常清来说,这是他最羡慕的。不过,虽是君如月失忆了,常清却迟迟没有提到要封君如月为后。那天,常清难得一回去上朝了,君如月自己在金龙殿里待着。不一会儿,有下人道:“公主!”君如月下意识看过去,却看见是几个小太监跪在地上,迎接一个貌美的女子。那女子穿了一件加绒的粉色对襟方领褂子,上面绣着仙鹤飞云图,下头是浅湖蓝青萝藤绕仙鹤马面裙,头上点点几支红宝石珠钗,一副模样明艳俏丽,和君如月比起来都不遑多让。是苏萍嫣。苏萍嫣一进屋,就看见了君如月。她眸子一转,冲君如月点了点头。她知道她,她的庶兄,亦是当今圣上,最宝贝这位前朝公主殿下。别说当今的皇上,就是前朝的皇帝——她的未婚夫君如风,也格外看重这个妹妹,更别说上上任皇帝——她爹君鸿途了。得三位皇帝疼惜,按说君如月该过得很好。可惜……苏萍嫣打量君如月一番,暗自叹息着。虽说君如月失忆了,但是这也不过是这几日的事,前三个月的折磨早把她拖累得不成人样,这几日的养尊处优下来,也只能修复一些,她身上仍可见之前枯槁的影子。如今,苏萍嫣这做妹妹的借着庶兄造反的光,做了本朝唯一的公主,而这位前朝公主却迟迟没个身份。她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君如月。想来想去,苏萍嫣只好笑说:“皇嫂好。”苏萍嫣怎么来了?君如月暗自疑问着。她见过苏萍嫣,当年就是在她的主持下,她参加的那场飞花令才胜利了。这二人交集不算多,君如月只知她本该是她兄长君如风的未婚妻,多的却还不曾了解。见君如月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向自己,半天也不说话,苏萍嫣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向君如月靠过去。“皇嫂莫怕,我是陛下的妹妹,元昭公主。”因着苏家与她平辈两个儿子都从元字辈,常清为了给她些荣耀,封号也按着元字取的。“哦!”君如月点了点头,而后慢吞吞地问道,“你来干什么呀?”苏萍嫣露出一种很古怪的表情,看向君如月。良久,她才说:“来看看皇嫂一切是否安好。”她伸出手,抓住君如月的手:“皇兄到底是男人,皇嫂若是有什么女儿家的问题,可一定要跟元昭说。”明明君如月和她不是很熟悉的。她就这么上来握住君如月,紧贴着君如月坐下,让君如月有些不适应。君如月尴尬地笑着:“一切都很好。”苏萍嫣还在用一种极具穿透力的眼神,看向君如月,那眼神直勾勾的,就像能看穿她的心,让君如月不觉回避。“皇嫂莫怕,”苏萍嫣说,“元昭是为皇兄的妹妹,会像皇兄一样对皇嫂好的。”从前的苏萍嫣一直都给君如月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身为前丞相之女,架子端的恨不得比她这个前朝公主都要大,所以她一直有些怕她。这样莫名其妙的亲近,让君如月实在是不敢接受。不过细说起来,这两个女人倒是很有意思。从前,苏萍嫣是君如风的未婚妻,君如风称帝,按理公主君如月该叫她一声皇嫂。现在,君如月是苏元桀的未婚妻,苏元桀称帝,变成公主苏萍嫣该叫她一声皇嫂。一朝改朝换代,两个女人的命运就被这么改了。“皇嫂,”苏萍嫣又回身叫了下人来,“元昭特奉皇兄之命,来给皇嫂带了些东西来。”“什么东西?”君如月眼中流露出疑惑。苏萍嫣亲自掀开托盘上的盖子,下面是一块块精致的糕点。“皇兄说你爱吃牛乳龙井菱粉糕,”苏萍嫣把盘子拿到君如月面前,“元昭亲自做了些。”这些年来,常清从没忘记她喜欢吃牛乳龙井菱粉糕,也从没忘记刚来到她身边时,她亲自喂给他的那块牛乳龙井菱粉糕的味道。那些往日里细碎的甜,支撑着他度过了*营里的三年,让他每日在边关的苦楚中韬光养晦,驯养了一支忠于他的部队,最后韬光养晦,一举起兵造反。有一件事情君如月一直不明白。就是这个苏萍嫣明明之前都不认识常清,为什么这些日子变得看起来和常清如此亲近。君如月拿了一块牛乳龙井菱粉糕细细地吃,一边说着:“宫人们说,你和皇帝之前不认识……”苏萍嫣浅笑:“确实。”她解释着:“皇兄命运坎坷,本是前朝丞相我父亲一夜情留下的庶子,只是……”“只是我母亲容不得他的存在,在他刚出生之后就因母亲的不悦把他送得远远的。”她说这段话的时候神情十分自然,好像说的根本就不是她父母的事情一样。“后来,后来有幸遇见了他,只不过他当时身份低微,加之我母亲一直坚决不同意他回来,我父亲便不能给他任何身份。”“直到后面……我亲兄长苏元启病死了,我母亲打击太大也跟着他去了,苏家后继无人,我父亲才把皇兄接回来,到这,我和他才算相识,只是刚认他回来,他又被送到了*营去历练。”君如月总有一种错觉,那就是苏萍嫣其实并不是在回答君如月的问题,而是故意在给君如月讲过去发生的事情。君如月撑着脸,一副茫然的样子:“哦哦……”她又说:“那……你父亲呢?”苏萍嫣脸上终于露出了些为难之色:“父亲他……被皇兄杀了。”君如月确定苏萍嫣脸上的表情是为难而不是难过。这个苏萍嫣还真是奇怪,怎么这么铁石心肠,她亲爹被亲生兄长杀了,她一点儿都不难过,反而现在倚仗着常清混得风生水起?“哦……”君如月还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点了点头,又问,“那……你皇兄是被谁赶走了呀?”这话君如月问出口的时候,让苏萍嫣一惊。她盯着君如月,眼睛里写满了慌张。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愤怒的吼叫:“元昭!”君如月和苏萍嫣一齐向门口看去,看见身着龙袍的男人站在门口,一脸沉郁。苏萍嫣自知闯了大祸,立刻低下头不再说话。自从君如月失忆之后,常清就刻意向她隐瞒之前发生过的事情,从来不告诉君如月她是前朝的公主,只骗她她是名门的小姐,和他两情相悦而已。现在苏萍嫣这么说多了,自然有说错话的可能,若让君如月起了疑心,再想起从前的事情,麻烦可就大了。看常清沉着个脸,君如月主动站起,走到常清身前,笑吟吟的:“陛下回来了啊。”常清低头,那个秀丽可爱的小脸儿笑得明艳,就和当年一样让他心动,火气立刻消了。他掐了掐她的脸,满眼宠溺:“月儿乖,朕回来陪你了。”苏萍嫣眼见着这两个人要腻歪起来了,自知这里没自己什么事,提着马面裙就往外跑。常清搂住君如月的腰,在她颈窝里嗅了嗅,说着就咬住了君如月的耳垂。君如月脸颊升腾起一片绯红,在他怀里的身子都软了下来:“呜……皇上,不要这样……”她那软绵绵的呜咽化成了潺潺的春水,轻抚过常清的心头,让他更想占有眼前这个女人。扣住君如月的头,常清细细吻了下去,品尝她口中的芬芳。眼前玉人的两片唇瓣似天鹅绒一般柔软,他一亲上去就喜欢得离不开。舌头伸入君如月的口腔里搅动着,搅得君如月的脸颊越来越烫,口中也不觉分泌出更多玉露,让常清尽情品尝。闻到动情之处,常清搂君如月更紧了,手臂蛇一般缠住她纤细的腰,又顺势抱起来她,把她带到了床上去。将她软软糯糯的身体压在身下,常清动情地望向她。“月儿……”他的声线沙哑低沉,手掌也在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君如月的头发。君如月看向常清,他的眼睛里迸射出的目光,确实可以说像狼一样让人生畏,又像浩瀚的海一样把她的玉影吞没。常清扣住了君如月的十指,嘴唇移到她的耳边,对她低低地呢喃:“月儿,我们也生一个孩子吧……”那天,清晨,君如月发现常清醒得很早。暗卫出身,又在*中历练三年,无论是常清还是苏元桀,都不是贪睡的男人。可是以往常清睡醒,都会把君如月搂在怀里,亲亲她的额头,享受着搂着她的清晨,再静静地等她睡醒。可那一天,他睡起之后,在君如月额头上吻一下,就起身上朝了。皇帝本该这样,但是常清眼中心中只有君如月,所以他早就把所有的*务都交给了丞相贺铮行,不上朝已有一月之久。所以到底为什么,常清上朝了呢?望着常清离开的背影,君如月皱起了眉头。今日散朝的时间都比往日晚,君如月可以感觉到,定是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果然,常清回到寝宫的时候,脸上还残存着一股杀气。四下宫人见他的神情,纷纷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伺候出了差错,掉了脑袋。毕竟当今这位皇帝逼宫时的嗜杀成性已经让众人有目共睹,浴血修罗一般的杀人不眨眼,他们谁也不敢轻易挑战。唯一敢的,就是现在坐在床上看常清杀气腾腾却仍然笑得漫不经心的君如月了。“月儿……”见到君如月的时候,常清缩紧的眉头才有些舒展。“怎么啦?”君如月问,“那些人惹夫君生气了?”只因当年新婚洞房花烛夜里慕朝让君如月叫他一声“夫君”,那一声“夫君”叫得常清心都要碎了,所以在重新得到她的时候,常清便要君如月随时都叫他夫君。听君如月叫自己“夫君”,常清才算消了些气。他把君如月搂到怀里,摸着她的头,说:“当然生气了!”头埋到她怀里,大口吸了一下她身上的芳香,常清才慢慢说道:“那些人非要给朕的后宫里塞别的女人,朕能不生气嘛?”君如月看了看常清,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啊眨的。她歪着头问:“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这话确确实实让常清吃了一惊,以致于埋在她怀里的头都抬了起来。常清有些生气地瞪着君如月,道:“那样朕和月儿之间就有多余不想干的人了,会破坏朕和月儿的感情的!”君如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接着,她又说:“可是如果夫君的后宫有别的姐姐妹妹,她们就可以陪月儿玩儿了。”什么?常清皱起了眉头。他搞不懂君如月的小脑瓜是怎么想的,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他的傻丫头竟然能傻到这种程度!常清很有耐心地摸了摸君如月的头:“常清可以陪月儿玩的,月儿不需要其他人。”君如月固执地摇摇头:“不是的,夫君是男人,和女人不一样,月儿要和女人一起玩。”这话倒是有些道理。常清又问:“那……元昭前几日不是进宫陪月儿一起玩了吗?”君如月还是摇头,撅着嘴说:“月儿不喜欢和她一起玩。”“为什么?”常清眯着眼睛问,“她还欺负你了吗?”“没有。”君如月轻轻摇头。“月儿总觉得元昭公主看起来很聪明,但是月儿笨笨的,月儿不想和她玩。”这话听得常清哭笑不得,只能爱怜地把她搂入的怀中,在她头顶亲一口:“不会的,月儿最聪明了!”那天她和常清提过这件事之后,没过多久,苏萍嫣又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得了常清的意思,苏萍嫣似乎很喜欢往她这里跑。进了她寝宫之后,苏萍嫣行礼,然后对君如月说道:“皇嫂进来气色不错。”君如月摸了摸自己的小脸,一副天真的样子:“真的嘛?”她很高兴。“是呀~”苏萍嫣扯着笑脸,甜甜地笑着。君如月鼓了鼓嘴,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可就是她这个表情,让苏萍嫣看她看愣了。察觉到苏萍嫣的目光久久停在自己脸上,君如月便坐立不安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我脸上有什么吗?”为什么你一直在看我。苏萍嫣摇了摇头:“不是。”君如月本能地觉得不对劲,便问:“到底怎么了?”苏萍嫣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神色:“只是觉得……我府上的玉薇姑娘真的和你很像啊。”她话中有话!还是摆出一副傻傻的样子,君如月问:“玉薇姑娘是谁啊?”说到这里,苏萍嫣抬起了屁股,匆匆对君如月说道:“皇嫂,我宫里还有些急事,就先失陪了。”她便这么走了。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君如月若有所思。这人不对劲,她恐怕就是来告诉她有一个玉薇姑娘的存在的!君如月很是警觉。玉薇,玉薇……君如月把玩着自己的手指,眉尖轻蹙。君如月在宫里等了没多久,常清就回来了。常清回来之后,君如月照旧扑到常清怀里要了亲亲和抱抱,然后才问道:“夫君,玉薇是谁啊?”常清的目光变得很警觉,看向君如月:“月儿怎么知道这个人的?”他的反应让君如月更加心生怀疑了。“啊?”君如月露出迷茫的眼神,“月儿为什么不能知道这个人?”她这样的反应才让常清意识到,他刚才的反应太大了。可是常清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哄着君如月问:“月儿乖,告诉朕,是谁让月儿知道这个人的?”君如月眼巴巴的,眨了眨眼睛,说:“月儿也不知道。”嗯?常清皱起眉,半信半疑的样子。“月儿不知道?那月儿怎么知道这个人的?”看常清这副样子,君如月不把事情说明白,他就不会回答君如月这个问题了。君如月便老老实实地说道:“月儿在院子里玩的时候,听院子外的人说的。”“……”常清眯着眼,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很好。“那……玉薇到底是谁啊?”君如月问。“一个奴婢而已。”常清道。“奴婢?”君如月歪着头,趴在常清肩膀上,“那这个奴婢长得和月儿很像嘛?”常清眸色未动:“她得了上天眷顾,和月儿有几分相似而已,论姿色,她哪里能和月儿相提并论!”“那……”君如月的小脑袋从常清肩膀上抬起来,她转到常清面前,一脸认真地看着常清,还用手扯着常清的衣袖子摇来摇去,用极尽可怜的语气说:“月儿希望玉薇进宫陪月儿玩,夫君封她为妃子好不好!”自从君如月得知了有一个玉薇的存在之后,就三番五次地求着常清要见见这个玉薇。君如月确实是聪明。就像她从前用无知懵懂的小样子骗过了许多人,这常清是亲眼见过的。但是当常清自己被君如月施以这种小伎俩的时候,他也不能自知。君如月像一只小猫咪一样趴在常清常肩头,拿脸蹭着常清:“夫君,月儿想见见玉薇嘛!”常清皱着眉很是不悦的样子:“月儿非想见她做什么?”“月儿心中只能想着朕。”他说。君如月装成很可怜的样子:“月儿就是好奇这个玉薇到底长什么样子嘛……”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常清有些不忍心了,刮了刮君如月的鼻梁:“当真?”君如月甜甜地笑着,眼睛里全是光:“当然了!”沉吟片刻,常清还是向她屈服了:“那……好吧。”君如月搂着常清的脖子,在他左脸亲了一下,又在他右脸亲了一下:“夫君最好了。”常清笑着搂住了君如月的腰。这样的日子真好呀!当君如月主动亲到他脸上的时候,他顿时觉得前三年的所有苦痛都是值得的,只要还能换回甜甜的她,就什么都是值得的。君如月缠着常清想见玉薇,常清答应她之后第二天,就传了手书给妹妹苏萍嫣,让她带着这个玉薇进宫。他还特意给苏萍嫣的公主府下去了一套宫女的衣服,让玉薇穿着这件公主的衣服前来面圣。在常清同意之后的第二天,君如月和常清刚用过早膳,常清正在给君如月擦嘴的时候,太监来通传说元昭公主来了。常清便知玉薇也要来了。说来奇怪,那个时候他竟然有一丝慌张和畏惧,要知道,常清举兵造反之前都没有有过这种恐惧感,只有很强的期待感,因为他知道如果造反成功,他就可以永远占有月儿了。脚步声越来越近,苏萍嫣带着玉薇进了宫。见到还在饭桌上的两个人,苏萍嫣率先行礼,玉薇跟着她行礼。“参见皇兄。”“参见皇上。”两个人说道。随着这二人行完礼,玉薇徐徐抬头,君如月便看见了她的脸。看见她的一刻,君如月心中一突。像,确实是像。眉眼和君如月简直是一副模子里刻出来的。“你就是玉薇?”君如月打量着对方,满眼的惊讶。“民女正是玉薇。”对方回答。这时,苏萍嫣和常清不约而同给了玉薇一记眼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君如月已经发现了:“民女?你不是宫中的奴婢吗?怎么自称民女?”常清的眼神更凶狠了。“如此不懂规矩的宫女,拖出去打死算了。”他急着说道。“那可不行!”君如月奶声奶气地说。她哀怨地看向常清道:“夫君怎么这么想杀了这个像月儿一样的宫女?”“夫君一定是不喜欢月儿了,想拿她撒气,哼!”君如月的小嘴撅得老高。常清把君如月抱起来放到自己的腿上,柔声说:“怎么会呢,朕最喜欢月儿了。”他摸着君如月的头:“只是这宫女不懂规矩,怕她冲撞了月儿。”“可是月儿也不懂规矩。”君如月小声提醒。常清直接把君如月抱过来放到自己的腿上,亲了亲她的手背,爱怜地说:“傻瓜,月儿守什么规矩,月儿就是朕的规矩!”君如月的大眼睛如此清澈,像雪山融化下来的清水:“那……既然月儿自己就是规矩,那她不懂规矩,月儿要把她留到后宫里,月儿来教她规矩。”常清抱着君如月,道:“那可不行,月儿的时间都要用来陪朕。”君如月急得小脸通红,说:“月儿也要自己的时间嘛!”“月儿要自己的时间和别的女人玩!”她嚷嚷着。常清一脸的不愿意。看常清没答应她,君如月便撅起嘴:“天天缠着月儿,常清真讨厌。”哎!常清在心中哀叹着。可惜她失忆了,忘了他们之前的事情,所以她无法理解他为什么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时间,恨不得分分秒秒都和她贴在一起。不过要是她不失忆,现在一定恨毒了他,哪有刚才那样的甜蜜时刻。这些日子,常清一直在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一件事,那就是,如果君如月恢复了记忆,记起了之前所有的记忆,他该怎么办!每当想到这里,他就会痛苦地抱住头。不,不行,她绝对不能想起来。常清自己也知,他的所作所为对君如月打击有多大。毕竟他自己经历过那段君如月和他彼此耗费的日子,他受不了心爱的月儿每次都对他冷言冷语、置若罔闻。不……月儿一定不会想起来的……常清一直在欺骗自己。“夫君!”君如月大喊道。常清回过神:“啊?”君如月一脸郑重:“月儿说,要留下这个玉薇!”其实从看见玉薇的第一眼,她就意识到了这个玉薇必不是简单的人物。就凭她和自己相似的眉眼,以及常清那紧张的态度,君如月便可以猜到,这两人背后一定有故事。常清皱眉:“为什么?”君如月闹腾起来:“月儿就是喜欢嘛!”“好好好……”常清没办法,只能哄着君如月,“那,朕答应月儿,答应月儿,月儿不闹了,乖啊~”答应了君如月的条件,他又顺了顺君如月的毛,君如月这才安静下来,主动亲了亲常清:“月儿最喜欢夫君啦~”常清刮了刮君如月的鼻梁:“是爱!”君如月乖巧地点头:“好,月儿最爱夫君啦!”常清完全无视了一旁白眼都要翻上天的苏萍嫣,亲了亲君如月的嘴角:“夫君也最爱月儿啦~”“那……”苏萍嫣尴尬地笑着,“臣妹就先退下了。”她拎着裙子一溜烟跑了。常清压根也没管她,把君如月抱到了床上,满眼笑意:“朕答应了月儿的要求,月儿是不是也该满足一下朕呢?”那一刻,也不知道是不是常清的错觉,他总觉得,君如月脸上的笑意有了一丝裂痕,还有僵硬。当时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也没在意,只是直接含住了君如月的耳垂,把热气吐到她耳廓,低哑地喊了一声:“月儿~”终于把玉薇要到了手中,君如月倒是不客气。“你……是什么来头?”她撑着脸问。玉薇仰起姣好的面容回答:“奴婢本是销魂楼的歌女,偶然之间被皇上看中,皇上给奴婢赎了身。”她说的倒是一点不避讳,丝毫不怕君如月一怒之下把她拖下去打死。听到这里,君如月眸色微动。“陛下何时给你赎身的?”君如月问。玉薇答:“这……三年前的五月廿二。”三年前的五月廿二?!这日子君如月可太熟悉了。那不正是她跟慕朝结婚的那一日吗?可是那天他一大早就被君如风送来了公主府,哪有时间去什么销魂楼呢?君如月厉声问:“你确定没说错?”玉薇叩头在地:“奴婢绝对没记错。”看她信誓旦旦的样子,君如月觉得她不像在说谎。忽然,她的脑海中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天晚上,那个她和慕朝圆房没圆成的晚上,她出门急切地寻找他,他不在!他走了!君如月依稀可以回忆起第二天早上常清说他昨晚出去喝酒了。看来他不仅仅是去喝酒了,还是去喝花酒了呢。本就对常清不抱什么希望的君如月,心变得更冷了。看君如月迟迟没有说话,玉薇也只是跪在地上,多一句话都不说。良久,君如月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玉薇抬头看了君如月一眼,而后低下头乖巧地退下了。坐在床上,君如月揉着太阳穴,从前天真无辜的小脸上一片愁怨,仿佛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是三年前。是她成婚的那天。君如月很难控制住自己不去以恶意的方式揣测常清。那可是他们情最浓的时候。君如月没有问出口常清到底对玉薇做了什么,但是她可以想到。在那个他们两个感情最甜蜜的时候,他都能做出这种事情,那君如月实在是无法想象,在经历了那么多坎坷与波折的现在,常清对她的感情可以寡淡到什么程度?挺好的。他薄情更好。这样,日后的复仇中,她也能少一分眷念。望着玉薇马上要消失在自己视线中的身影,君如月忽然喊道:“等等!”玉薇回身上前,问:“有何吩咐?”君如月只问了一句话:“陛下和元昭公主都不让你跟我说这些吧?”玉薇笑吟吟的:“确实威胁过奴婢。”她又添一句:“只是奴婢不想骗人。”你这哪里是不想骗人,你分明就是想气我,然后自己上位。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君如月点的点头,挥手:“你下去吧。”玉薇又行了礼退下,在走了几步之后,她的身后骤然传来君如月的一句:“回去等着飞上枝头变凤凰吧。”总归这凤凰我是不想做了。我生来就是一只凤凰。可是,前朝的公主怎么能做叛贼的皇后?若真的是这样,她下了地下,有何面目见君家列祖列宗,见死去的前夫和孩子,见被常清残忍杀害的一众下人呢!没过多久,常清就回来了,他刚刚出去办点事情。一回来之后,君如月照丽扑到他怀里,和他亲了亲。抱着柔软的君如月,常清很是幸福。“朕不在,月儿今天都做了些什么?”常清摸着她的头问。趴在常清怀里,君如月也没掩饰。“月儿今天……和玉薇玩了。”她轻轻说。常清心里咯噔一下,不觉有些紧张。抚摸君如月青丝的手动作都慢了,常清问:“月儿和她……都玩什么了呀?”君如月也只是撅着嘴:“没什么,和她玩一点都不好玩……”常清立刻说:“既然不好玩,那就把她赶走吧。”君如月瞪了他一眼:“常清怎么老想着把她赶走!”“不会是有什么秘密吧!”她大声说。“没有没有……”常清连忙摆手。君如月也没刻意纠结,继续说着:“是她不敢和月儿玩儿。”常清只能问:“为什么呀?”“因为她和月儿不一样,”君如月轻轻说,“她说月儿是主子,她是奴婢,主子和奴婢不能一起玩儿。”主子和奴婢不能一起玩儿?常清蓦然就想起从前在公主府的时候,她也是主子,他只是奴才……那个时候他确实一直在心中告诉自己,他配不上公主,压抑着他对公主的感情,也不敢靠近公主。可最终他还是没禁得住她的诱惑,如痴似狂地向她靠近了……后面就是他们如胶似漆地待在一起,又被迫双双分开。想到过去种种,常清的心都轻轻抽搐起来。还好还好,现在他们在一起了。常清伸出手握住君如月的粉拳,清晰地感受着她的存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君如月刚才说的那种心理,他是可以理解的。“哦,”常清点点头,还是没放弃劝说君如月,“那月儿就换个人一起玩嘛!”“呜呜呜呜……”君如月把身子转向墙的那边,不看常清,干哭起来。“月儿?”常清一见此,马上过去要抱住君如月。君如月躲开他,直接钻进了被子里,不让常清摸到。“呜呜呜夫君真讨厌。”君如月裹在被子里闷闷地说。常清掀开被子,把假哭的君如月抱在怀里亲了亲:“乖,不哭,月儿不哭。”君如月还是撅着小嘴:“夫君总要把玉薇赶走,真是太讨厌了!”常清揉揉君如月的头:“不赶走,不赶走,朕错了,月儿不生气了,乖~”君如月绷着个小脸儿:“月儿要夫君把她封成妃子,这样她就和月儿是一样的身份了,就不会害怕月儿,可以和月儿一起玩了。”常清皱起眉来:“这样不太好吧……”君如月一言不发地又钻进被子里。常清立刻服软:“好好好,月儿说什么是什么。”他把君如月从被子里抱出来。趁火打劫,君如月还说:“那……夫君再封几个妃子陪月儿玩嘛!”这……常清实在是不喜欢这样做,可是又怕怀中的小家伙和自己生气,一时间骑虎难下。“不封嘛!”君如月急了,大声问。“好吧,封,听月儿的。”常清苦笑道。宫中所有给君如月办的事情效率都是出奇地快。比如君如月前脚要常清封妃子陪自己玩,第二天就有几个秀女送到了常清面前。那些秀女跪在常清脚下,常清一眼都懒得看,只问内务总管:“确定都是性子好,不喜欢争风吃醋的?”总管回答:“陛下放心,准保个保个都是省心的姑娘。”“听好了,”常清吩咐道,“让你们进宫是陪她玩的,她要是有任何不顺心的地方,你们都得死。”虽然他没有明说出他口中那个“她”是谁,不过现在君如月和常清之间的事情,满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些被遴选出来的秀女跪在地上,齐齐磕一个头:“是。”讲完了这一通话之后常清就离开了。回到宫里,他没看见君如月的影子。常清问:“月儿呢?”伺候的下人回答:“君姑娘去马场骑马了。”去马场骑马?常清心间一颤。可别摔着了呀!他立刻就开始担心起来,飞快地赶到了马场。到马场之后他看见空旷的马场里只有两匹马在跑动。君如月正骑在一匹矮小的小白马上,身下小白马撒欢儿地跑动,她也咯咯地笑着,很高兴的样子。而另一匹正在跑动的马是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马上的男子魁梧健硕、英姿飒爽,不知道是谁。眼看着另外一个男子一直骑着马跟在君如月身后,常清心中非常不爽,当即唤了人把他的马取来,他一步跨上了马,挥着马鞭,向君如月跑过去。常清胯下的战马陪他出生入死打了许多仗,四蹄生风,动作极快,三步两步就赶到了君如月的身边。看见常清过来,那个跟在君如月身后的男子让了两步,然后下马行礼:“参见皇上。”常清扔给那个男子一个冷冷的眼刀,一句话没有说,把君如月抱上了自己的马背。君如月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常清像拎小鸡仔一样拎起来,又放了下去。常清的姿态很霸道,几乎要用身子把君如月完全包裹起来。他没好气地问道:“怎么忽然想起要跑马来了?”君如月无视了常清的怒气,说:“待在宫中无聊嘛!”“……”常清很生气,但是又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能看了看君如月,又瞪了瞪旁边的男子。“下回想跑马,让朕带你来。”他用不容反驳的语气命令道,“别让什么不三不四的男人都跟在你身后。”君如月说:“阿诚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男人。”阿诚?听到这个称呼,常清的眉毛紧锁。怎么叫的这么亲切?!他用几乎可以杀人的目光投向地面那个男人:“你是谁?”丁伟诚行礼:“臣丁伟诚,云麾右将*。”好大一个官职呢。可惜常清刚夺了权,就把**大权交给贺铮行管理,他倒也不认识什么朝中官员。“好端端的云麾右将*,不在*中,来马场做什么?”常清眯着眼问,杀意腾腾。丁伟诚不卑不亢地回答:“马场新来的烈马,几个马倌儿都驯不住,臣帮忙来试试。”“你驯住了?”他的声音还是很冷。这时,君如月插嘴道:“阿诚很厉害的,刚才月儿的马发了狂,就是阿诚帮忙把马拽下来的。”这么说还要感谢他?可是常清一点都不想感谢他,在他心中,这个男人靠近了君如月,就可以判死刑了。“哦。”他淡淡地说,语气仍很冰冷,“马可以随便靠近,女人不行。”说完,他拉着马缰绳,调转马头,带着君如月回去了。下马之后,他心中仍是不爽,也没和君如月说话。更让他生气的是,君如月也绷着小脸,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没像往常一样主动哄她。都怪那个该死的丁伟诚!一路无言,常清和君如月回宫了。回宫之后,常清没忍住,冷着脸对君如月说:“以后少去马场,省得什么下流的男人都跟着你。”君如月心情也不好,听到这里回击道:“什么叫下流的男人嘛!阿诚帮了月儿,夫君怎么可以这么说话!”曾经经历过的波折,让常清对君如月身边的所有男人都格外警惕,加上他本来就是占有欲很强的人,此刻已经在发怒的边缘。听她一口一个“阿诚”,他心中怒火格外旺盛。“君如月,你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他瞪着眼道。有点自知之明?君如月脑袋里炸了一道雷。这是什么意思?她没有自知之明吗?眼眶有些红,君如月也很生气:“你想说我没有自知之明吗?”“你是有夫之妇,和别的男人靠那么近,难道很对吗?”气上心头,常清很难控制理智,说话的语气也很急很冲。被他这么一吼,君如月非常委屈,道:“哦,今日我就应该摔下马被马踩死!”说完这句话,她就跑出了屋中。听她这样说,常清也觉得是有些不妥,忙跟出去找她。可是这小家伙像兔子一样一溜烟就没影了,常清出去的时候君如月已经不见了。没急着找她,常清谅她也不会跑到哪里去。他唤了下人来,吩咐道:“给朕查查丁伟诚是个什么来头。”那下人便去了。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关于丁伟诚的资料就被调了出来。此刻,君如月的气也消了大半,正准备回来。她看见一个太监拿着一大摞纸向常清寝宫中走去,她便跟在后面。“皇上,查到了。”那太监说。此刻的常清正心烦意乱,听到太监说这话,立刻就说:“说吧。”那太监战战兢兢地说:“皇上,丁伟诚……是前朝……前朝……”长期不明白这个太监为什么结结巴巴的,呵斥道:“快说!”太监吓得面色惨白:“是前朝慕将*提拔的。”“混账!”常清当场翻了脸,手边的茶具被他打到地上,摔得稀碎。那太监双膝一软,跪下,多一个字都不敢说。就凭这一句话,常清就不想再听了。原本还念着他救过君如月,打算饶他一命,现在看起来不必了。常清直接说道:“把他杀了!”躲在后面偷听的君如月忍不住了,走出来说道:“夫君凭什么乱杀人!”看到她,常清的脸色更不好了。他总不能说是因为丁伟诚和她前夫有关系吧!原本那太监要去传常清的旨意,看见君如月出来,也不知该怎么做。常清似在吩咐那个太监,又更像在警告君如月,他压低了声线说:“朕处决一个手下,还不需要别人说什么!”听到了常清的这句话,那太监加快了脚步,只想尽快逃离这修罗场。本来刚压下去的怒火又被常清的一句话挑起来。君如月也冲那太监怒吼道:“站住!”吼出来的那一句气势十足,让太监不禁停住了脚步。看自己的女人在这里和自己顶嘴不说,从前温柔的君如月居然为了那个男人而变得这么面目全非,常清更愤恨了,他手掌一拍桌子,拍得桌子颤抖不已。“传令!砍了丁伟诚!”他那执意要杀人的样子,让君如月一下子就想起了他逼宫造反的时候。血花四溅、哀嚎一片,那种场面在君如月眼前异常鲜活。或许是她看错了,他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嗜杀成性,不讲道理。后背沿着脊梁骨凉了一片,但更多的还是愤怒。君如月站在原地,背挺得直直的:“那皇上也砍了我吧!”常清听到这句话,头顶爆起青筋,气得头晕眼花。“君如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问。“知道。”君如月点点头,表情一片凉薄。那种神情顿时就让常清想起了她失忆前的三个月。不说话,不笑,眼睛里一点光都没有……上一次对他这样,是因为慕朝。这一次对他这样,是因为丁伟诚。为什么,为什么她总是要因为别的男人而对他这般冷漠。难道他不是她最爱的男人吗?她的眉眼之间写满了疏离,让常清害怕了,也愤怒了。因为外人,一个无关紧要的男人,她对他这么冷漠,她还要他把她砍了……真是可笑呢。君如月,你凭什么随随便便就对我这么冷漠?那我对你的一往情深算什么?笑话吗?想到这,他悲从中来,甚至失望与绝望演化成心头最深处的窒息感,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君如月……”他一字一句重重地说,“我对你很失望。”他愤然拂袖,走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君如月唇角绽放出痛苦和讥讽。失望吗?我也失望……君如月站在原地,笑着摇了摇头。算了,都是想抛弃一切的人了,还那么在乎这些做什么。常清离开寝宫后去了书房。因为外人而轻易疏离了他,君如月触及到了常清的痛点,他难以排解,想看书静静心。可是翻了一页又一页的书,纸页上一笔一划写出来的字群蚁排衙,看得他心烦意乱。愤然把书一摔,他问:“君如月做什么呢!”太监磕磕绊绊地说:“君姑娘她……去了元昭公主府。”常清惊问:“去元昭公主府做什么?”“君姑娘说……元昭公主同贺相交好,她去求公主找贺相放了丁伟诚。”常清说不清当他确切地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是哪一种愤怒。她不仅执意要救丁伟诚,还在这种时候舍近求远地去找别人帮忙。其实从他重新得到君如月之后,他身上就横生了一种对她的极致掌控欲。而这一次从君如月认识丁伟诚,到她去找苏萍嫣、贺铮行,她走的每一步都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这是常清无法接受的。就在这时,又有下人来报消息了。那个太监亦步亦趋的进到屋中,在常清面前跪下,颤颤巍巍地说:“启禀皇上,元昭公主府中来信,说……说……”常清烦躁难耐地拍桌子问:“说什么!”那太监答:“说君姑娘今夜执意要留在公主府上,不回来了。”……沉默,那一刻,屋中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出。好,很好。常清露出阴冷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为了一个男人离家出走了是吧?君如月,你真够狠。从她嫁给慕朝,到她把他撵出她的公主府,到现在哪怕她失忆了,做他的妃子了,也还丝毫不顾及他感受地抛弃他……常清真的觉得,她没有拿他当回事过。不在乎,不考虑他的感受。或许她本来就没那么爱他。既然你都不考虑我的感受,那我何必还在乎你呢?他赌气地想着。“当真不回来了?”常清咬着牙问。太监也不敢回答,想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啊……说……说是不回来了。”常清深吸一口气,决定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就对太监说:“传令公主府,告诉君如月,她不回来,别怪朕宠幸别人。”他只能拿他能够想到的最具有威慑力的方法,让君如月服软。常清自己都没有感觉到他变了,身在龙椅的高度,他本身的自卑上加成了一层自负。至少在君如月的角度看来他再也不是原来那个能宠她的人了。一点点小事而已,她等的是他过来哄哄自己,或者让她自己安静一会儿,第二天回去再面对他,可他居然能说出“宠幸别人”的话。身在公主府的君如月听到太监的传话之后沉默了。沉默了一会儿,她对太监说:“皇上想宠幸别人,谁能拦得住啊?”说完之后,她就把那个太监遣走了。总觉得常清比起是在警告她,更像是他在给自己随便找一个理由去临幸别人。威胁她的方式有很多种,为什么他非要把去临幸别人拿出来说呢?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他早就想这么做了。既然他早就想这么做了,那她为什么不成全他呢?君如月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其实常清这个人没那么爱她。他和所有的男人一样,只是喜欢美人。至于为什么要为了她而起兵造反,残忍地杀害了君家的人,还杀了她的驸马和孩子,那只是他打着爱她的名号,掩饰他内心的不甘心。因为不甘心曾经的女人落到了别人手里,自尊心受挫,所以发了疯地去抢。至于抢到了之后,他并不是很在乎呢。太监把君如月的原话带给常清之后,常清沉默了很久都没有说话。最后,他缓缓吐出一句:“新进宫的后妃,挑一个顺眼的今晚侍寝。”太监点了点头要下去,又被常清叫住。“慢着!”他说。太监忙回头问:“皇上还有什么吩咐?”常清道:“这句话也告诉君如月。”“是。”那太监点头,重新退下。窗外的光阴一寸一寸流,流到橘红色的夕光照耀天际,暮色的云霭拥挤到远山的后面,残阳照射出的光线铺成一条柔滑的地毯,又像一张让人窒息的大幕,终于还是占据了整个天空。常清等了一天,也没等到君如月回来。君如月不会回来的。她本就没抱什么希望,现实又让她更加失望。他没有他口中说的那么好,什么他只喜欢她一个人,什么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月儿……真的只喜欢她一个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找别人呢?他不喜欢她,或者说至少他没她想的那么喜欢她。他没她想象的那么喜欢她,他之前做的那一切其实也不是为了她。这些天君如月已经陆续得知常清离开她之后的全部经历。离开公主府之后,恰好苏元启死了,没过几天苏元启的母亲,也就是前丞相苏桓的正妻也死了。这一下子,年迈的苏桓就慌了,想起了那个刚出生就被正妻逼着送到暗卫署中培养成暗卫的庶子苏元桀,也就是常清。恰巧此刻常清被君如月赶出了公主府,他就被苏桓接了回来。回到苏府之后,他本可以享受之前像苏元启一样的待遇。但是他没有。他去了*营。因为那个时候的丞相苏桓已经有了造反的心思,在暗中收集自己的兵马,常清便去*营中暗暗替苏桓收拢兵马了。这也就是常清后来造反的基础。可是大概苏桓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的庶子会在羽翼丰满之后,第一个把剑锋指向他。常清确实最恨他。且不说从小就把他抛弃的仇恨,当初他求着苏桓认自己的时候,苏桓拒绝了,让他彻底没有了娶君如月的机会。虽然后来他又把他接回来了,但是那个马后炮又有什么用?君如月已经嫁人了。常清恨苏桓,在彻底掌握了手中的兵权之后,最先杀的就是他。然后就是慕朝、慕和、君如风、君如花……君如月身边的人被他一个又一个地杀害了,只剩下她自己。最可怕的是,他杀了她身边的所有爱她的人,他自己却又不爱她。君如月很失望,但是她告诉过她自己,她早就不抱希望了。深夜,躺在公主府的客房,君如月的心很不是滋味。曾经她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也是一座豪华大气的公主府的主人,可现在的她竟然躺在公主府的客房里。常清叛乱之后,她就什么都不是了。她无名无分,只能住在常清的寝宫,做一个全身依托他的……禁脔。有些事情要不就别等了……那天夜里常清过得也并不好受。在常清寝殿外守着的宫人,只看见一个又一个的妃子被抬进去,里面还时不时地发出一声声惨叫。从前伺候皇帝和君姑娘的时候,他们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殿内一直闹腾到清晨才安静下来。没过一会儿,常清推开门,脸上含着愠怒,冷冷地说:“伺候朕更衣,上朝。”没有君如月的时候,他终于上朝了。“是。”几个太监忙机灵地拿起衣服来伺候常清。即便到了清晨,他的一口恶气也没咽下去。看着忙前忙后的太监,他吩咐道:“把昨天晚上的事情,都告诉君如月。”“是。”太监们点头。常清上朝之后,君如月也回来了。“君姑娘……”太监在后头小心地伺候着,战战兢兢地说道,“皇上昨晚……召幸了七个女人。”君如月的脚步也只是顿了顿。呵,七个人。他精力倒是旺盛呢,看样子是憋坏了。“哦。”君如月面无表情地说道,继续向前走着。太监看君如月没反应,也不敢继续说。身后那一个个太监尾随着自己,跟得君如月心烦。她回身,冲太监们喊道:“都下去,别跟着了。”骤然被君如月训斥了,那些太监们浑身一激灵,连忙说道:“诶诶,好……”那些人谁都不敢再继续跟着君如月了,纷纷退了下去。君如月一个人孤独地漫步在御花园中。这时候已经是残冬了。到处都是寒冷的残余势力在肆虐,冷风抓紧最后的时间呼呼地刮着,刮得树上的残枝冻得发抖,纯白的积雪已经变得肮脏不堪,满是黑色的灰尘,最后的枯枝落叶也都被碾成了粉末,他们已经看不到春天的到来了。君如月穿的并不多,一个人在冷风中走着早已经感觉不到身体上的寒冷了。这个花园她太熟悉了,从小,母亲就带她在这里游玩,她经常会遇见闲来无事的父皇,他就在这个花园里抱着她。皇家泼天的富贵在世人眼里千般不好,万般不好,在她的印象中也总是甜蜜的回忆多一些的。现在,那些人都被留在了这个冬天,过不去了。头顶刚好有一只鸟飞过,拍打着它的翅膀,在天际中翱翔。君如月仰头望着这只鸟,眼神中满是羡慕。恍然间,她觉得自己像被圈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任人摆布。“小鸟儿,你慢慢地飞吧……”望向那只鸟,她的嘴巴一张一合,痴痴地说。她神情凄楚的时候,丝毫没有发现她背后正悄然靠近一个人影。那人凑到君如月,一把捂住了君如月的嘴。将君如月的嘴捂住之后,君如月拼命地挣扎起来。“呜呜……”她很慌张。但是她忽然闻到一股呛人的香味儿,那种香味被她吸进去之后,她的大脑就开始眩晕。很快拼命挣扎的君如月,便陷入了昏迷,不再动弹。那个人拖着君如月软塌塌的身子,四下张望无人,悄悄将她拖走了。常清下朝之后,他的贴身太监慌慌张张地对他说道:“陛下,不好了,君姑娘她……”见太监这么慌张的神情,常清立刻压低了眉毛,生怕君如月出了什么事情,忙问:“怎么了?快说!”他的贴身太监脸上写满了为难:“这……这……”常清不明白他为什么支支吾吾的,训斥道:“快说!”即便常清已经动了怒,贴身太监的话仍然很是含糊:“陛下……陛下不如随奴才去一趟清漪堂吧。”常清很奇怪,不知道贴身太监这话什么意思。不过他既然这么说,还是跟君如月有关的事情,常清便即刻起身说:“走,起驾清漪堂。”常清很快就来到了清漪堂。站在清漪堂外,按理说是应该贴身太监上前去开门引皇帝进去的。可是常清的贴身太监就是站在大门外迟迟不动,仿佛里面有什么吓人的魔鬼一样。“开门!”常清仿佛已经预料到了什么,硬着语气吼道。那贴身太监没办法,只好打开了大门。打开大门之后,常清迈了进去,顿时,屋里的景象让常清傻了眼。他看见君如月此刻正躺在床上,衣衫不整,最重要的是,她旁边躺了个不知道是谁的男人,正搂着她。这个景象呈现在常清眼前的时候,他感到一阵气血上涌,顿时头晕眼花的。青筋一下子就爆起来,他瞪着眼睛,几乎要把眼珠瞪出去。君如月,你怎么敢这样……那种愤怒和失望直接淹没了他。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三年前的故事。想起了她和慕朝在一起的时候。直至现在,回想起她当年曾经嫁过人生过孩子,常清的内心都会很痛。没有别的,他只是全心全意地想完全占有她,不希望她的任何一个阶段曾属于别的男人。可是过去的事情是无法改变的,常清没办法,只能包容她,因为他爱她。但他从未想过,他们都已经没有任何阻碍地在一起了,她还会背叛他。铁一样的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他在心中为君如月辩驳半分。他很想叫醒君如月和她当堂对峙,当着她的面质问她她这是做什么。不过他想起了昨天晚上他自己的那种行为,倒也不好气势汹汹地质问君如月了。但是,他是皇帝,有宠幸众妃的权利,而她只是他的妃子,没有找别的男人的权利。常清望向睡着的君如月的目光一下子就很冷了。彻骨的寒冷,彻底的失望。君如月若做到这个份儿上,那他实在是无话可说了。只能说,他终于认清了,其实君如月心中不爱他。她是公主,生来高贵,从未看得起过任何人,尤其是常清。他倾尽所有的爱给她,她习以为常,不以为意。甚至能够在他们两个生气的时候随随便便找一个男人睡了。他找别人,她也赌气找别人,那他们两个之间到底还有什么?常清彻底失望了。他从屋中退了出去,每一迈步都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出去之后,他的目光冷得可怕:“君如月打入冷宫,那个狂徒剁了喂狗。”君如月一个人坐在冷宫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觉醒来,她就被打进冷宫了。同时,宫中还多了一位贵妃,两位昭仪。她都不知道封妃和把她打入冷宫这两道旨意,哪一个先,哪一个后。她只知道,常清彻底撕开了从前“爱她”的面具,展现出了真正的他自己。从前那个“爱她”的面具,骗过了她,甚至都要骗过他自己了。冷宫里的设施很陈旧,四处还布满了蜘蛛网。这对于出生就含着金汤勺的君如月来说,确实很难接受。但是君如月已经无所谓了。他们俩走到这一步,什么破旧都比不上她的心痛。不,她不应该心痛的。她是要复仇的呀。常清杀了她全家,是她的仇人,她怎么可以为仇人心痛呢?可人心就是这么纠结。明明她恨他,却也仍然在心底深处深爱着他。那毕竟是她从豆蔻到二八的眷恋,是她少女怀春的安放。从这一点来看,她跟他是一样的,都因深爱而结着仇结着怨。但是君如月的仇怨和常清的不同。常清的仇怨仅仅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情愁。但是君如月的仇怨里包含了她的整个家庭,甚至还有一个无辜的孩子。每当一个人的时候,她经常可以想起君如花临死前说的那句话:“记……记得……报仇。”而且有无数个午夜梦回里,她都会梦见她儿子慕和。小慕和已经会说话了,梦里他就迈着小短腿追着她跑,却怎么也追不到他的娘亲,还跌倒了,大哭起来:“娘~娘~”那哭声哭得君如月撕心裂肺地痛。她对慕朝仍是哥哥般的仰慕,但是慕和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对这个儿子有深切的疼爱。君如月被关在冷宫里,常清消失了。当常清不再占据她的世界时,往日那些爱她的、她爱的人就全部涌上了心头。他们像被囚禁在笼子里的破碎的冤魂,在她梦里呜咽着,撞着笼子的铁栏杆,发出阵阵的哀嚎。是的,君如月在心中一直对那些人有着深深的愧疚感。无论如何,也算她害了他们。她就那么坐在那里,静静地从下午想到了晚上。夜里,外头降温了。常清此刻正坐在他的金龙殿里,里面一盆又一盆的火炉摆得到处都是,如春天一般暖和,任外头再怎么冷他都感觉不到。他烦躁不安地把玩着念珠,眼前浮现的还是君如月和别人相拥而眠的场景。想到那个场景,他心痛得不能呼吸,也全身发冷。不,不要再想了!他痛苦地抱起头。愤怒地将桌上的茶杯甩到地上,常清问:“朕让你们准备的美人呢!”贴身太监王发道:“皇上,已经准备好了,都是干净的、调教过的。”常清咬着牙说:“让他们赶紧过来。”王发点头:“好,好。”他连滚带爬地跑出去了。一出去,一阵寒风迎面劈来。夜的深处,走来了一个女人,她是皇宫中刚封的贵妃。“王公公~”她笑得妖娆,递上一根金条。“今夜降温,冷宫那边还要您多照顾,可千万不能让她活着。”夜里的温度降得很快,尤其是冷宫这等偏僻的、几乎没有人气的地方。末冬的晚上,周遭的温度降得人牙关直打颤。君如月身上本来就没穿什么很厚的衣服,这温度一降下来,她身体立刻就被浸到了冰水中一般,不胜寒凉。生气归生气,君如月觉得常清还不至于因为这等赌气的事情让她在冷宫中挨冻吧。哆哆嗦嗦地从落满了厚厚灰尘的床上翻出一条破旧的棉絮被子披在身上,君如月双腿打着颤,走到了冷宫的大门前。她疯狂地拍打着门:“有人嘛!快来人啊!”冷宫的侍卫可是王发得了宫中娘娘的命亲自安排好的人,怎么可能给君如月一点好脸色。听到君如月不安分,那侍卫打开大门吼道:“大半夜的!吵什么吵!”君如月和男人睡觉被打进冷宫的消息,整个宫中都传遍了,谁都觉得皇上是真的动怒了,也觉得君如月是真的会被皇上抛弃了,自然没人拿她当回事。君如月原是没受过这种委屈,不过到了眼下这个时候,她也不能计较这些了,只能委曲求全,好声好气地问着:“敢问这位大哥,冷宫里没有炭吗?”守门的侍卫很是烦躁不安,道:“哪有什么炭?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个什么东西,还想要炭?”那侍卫在君如月脸上吐了一口涂吐沫:“呸!不冻死你算你走运,冻死了算你倒霉。”说完这句话,侍卫轰然把门关上,再也不理会君如月。站在门前,君如月心头横生一股委屈。也因为外面太冷了,君如月也不能在原地站着,只能裹着她破旧的棉被躲进屋中,一边走眼泪一边簌簌地落。寒风还在刮着,那破败的棉絮也挡不住什么寒冷。冰与冷顺着君如月的脚向上蔓延,随着她的血液流到身体的每一处,让她通体生寒。这是从内而外的、从心到身的冷。浑身上下,唯有她眼角流出来的泪是滚烫的。她很难控制自己不去想为什么她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境地。她原是被父皇捧在手心里养的,何时不是父皇母后的掌上明珠。如果现在还是君家的天下,她无论如何也不会一个人躲在冷宫里,抱着一条破棉被瑟瑟发抖。到这里她才明白,常清造反不仅仅是杀了几个人那么简单,他夺走了本该属于君家的权力,还弃她如敝屣。如果不是他造反,她的母后、兄长、姐姐、丈夫、孩子都不会死,她也不可能现在这么狼狈。可是说到底,如果不是她在年幼的时候,从第一眼见到常清开始就喜欢上了他,还变着法儿地亲近他,和他在一起,后面这些变故也就不会发生了。如今的孽,都是她自己造的。她也忽然明白了君如风临死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你干的好事……”不错,她干的好事。君如月哽咽一声,然后在寒冷里放声大哭起来:“母后,父皇,月儿对不起你们!”家破了,国亡了,都怪我。临近后半夜的时候,君如月的头迷迷糊糊的。她感到自己的身子在发热,就像临死前的回光返照。“呜……”她躺在床上感觉每一处身体都虚乏无力,呼吸之间胸口也极痛。“水,好想要水……”她在床上无力地呻吟着,但是没有任何人回应。冷宫里的夜静悄悄的,只有天上的月亮和庭院里的老树残枝陪着她,连星星都极为稀少。她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头晕目眩,四肢无力,甚至觉得自己的生命正在慢慢消逝。要……要结束了吗?这时的君如月勉强扯出一抹微笑。如果她就这么静静地死在了这里,是不是就可以和母后、父皇、兄弟姐妹们团聚了?她还可以看到她的慕和呢!她想着他们,沉沉闭上了眼睛。冷宫之外,金龙殿里,却是极为热闹的。热闹到里面充满了尖叫。今天晚上送来的都是芳华正好的少女,一个个都很懂技巧,可是不管常清换哪一个,都得不到满足。得不到满足的,他就要得更凶,要得里面尖叫声连连,外面守夜的太监听着都骸人。沉在无尽的欲海中,常清忽然觉得胸口很痛……大约天快亮的时候,君如月模模糊糊地听见有人在叫她。“月公主,月公主!”“月公主快醒醒!”那声音很苍老,但是很熟悉。君如月已经记不起那声音是谁了,她拼命地想睁开眼睛看看到底是谁来了。费了好大的劲,她才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张苍老而饱经风霜的脸。这是……孙妈妈!孙妈妈是君如月曾经的一个奶娘,也是宫中的老人了。如今前朝的主子们都去了,他们这些奴婢还留在宫中,有些忠心愿意效忠旧主的,自然循着只剩下的这一个君如月来了。见到孙妈妈的一刻,君如月的眼泪又从眼眶中滚了出来。这个奶娘,在君如月心中也是亲人,是和她的母后父皇有关联的人,是君家时代留下来的人。“孙妈妈……”君如月的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样涌出来。孙妈妈一边擦着君如月的眼泪,一边安慰道:“公主不怕,老奴来了。”君如月是他从小照顾到大的孩子,孙妈妈眼见着她的脸通红,脸色也很不好,意识到事情不妙,忙摸了摸她的额头。额头很烫,一看就是感染了风寒。孙妈妈给君如月掖好了被子,安慰君如月道:“月公主等着,老奴这就去找个太医给你看看。”看着孙妈妈蹒跚离开的背影,君如月很想抓住她,生怕她离开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了,但是她没有力气了。孙妈妈是个麻利的人,她知道君如月的病拖不得,很快就带了宫中的老太医过来。这老太医也是前朝留下来的,曾经照顾过君如月,也受过皇后的恩惠。见了君如月,老太医二话不说,先给君如月熬药喂药,等君如月把药喝进去之后,又给请了脉。看这两个曾经的奴才为自己忙前忙后,君如月很感动也很想哭,她一边哭一边道谢:“谢谢孙妈妈,谢谢刘太医……”“公主见外了。”孙妈妈说,“老奴和刘太医那时候都没少受皇后娘娘的照顾。”这时,请了脉的刘太医皱起了眉头:“公主……您这是……有喜了!”常清得知君如月有喜了这个消息的时候,二话没说,直接赶到了冷宫里。进了冷宫,他看见君如月团成一团缩在被窝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和血色,就和他刚造反完把君如月囚禁起来那段时间一样。那个表情和那时候君如月流露出来的表情太像了,以至于常清都不敢问她是不是恢复了记忆。站在冷宫门口,常清小心翼翼地迈进去一步,叫道:“月儿?”君如月僵硬地转了一下眼珠,看了常清一眼。不想演了,真的不想演了。冷宫一遭她明白了,这世界上能一直给她关怀的只有亲人。爱情是那么虚无缥缈的东西。要不是后来刘太医和孙妈妈发现了她怀孕,出去拼死告诉了常清,他是不会来的。他来也不是冲着她来的,是冲着他的孩子来的。心像被烧过的枯木一样死寂,开不出绚烂的花了,被强行惊扰也只能溅起一阵呛人的灰尘,对谁都不好受。看君如月没有反应,常清也不知道是不是意识到了什么,总之心中猛然开始害怕起来。他一个箭步冲到了君如月面前,抓住君如月的手。他抓得很紧,就像知道了她要离开他一样。他颤抖着说:“月儿,还好吗?”你猜呢?在心中冷笑着,君如月却笑不出来。那个在她中酝酿已久的复仇计划终于慢慢浮出了水面。常清的神情,她已经没有一分一毫的多余精力去看了,她很累。君如月闭上眼睛,不再看常清的脸,只是点点头,甚至还强颜欢笑着扯出一个微笑:“月儿很好。”说完她的魂魄就像被抽离了一般,她直直地倒了下去。从冷宫回金龙殿的一道,常清都是亲自抱着君如月的。虽然在君如月昏迷前,她给了他一个微笑,但他总感觉那个微笑就像一个虚假的布娃娃,没有任何灵魂,假得让他的心感到不安。回想着两个人之间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他止不住地惶恐。如果她真的只是虚伪地冲他笑,那他宁可她大哭一场,再拼命地打他一顿。他想要真实的月儿,不想要逢场作戏的月儿。可惜他发现的已经太晚了。那个时候,或者说很早之前,他们两个就回不去了。红尘紫陌间,有些相遇猝不及防,有些相拥终成离殇。他们两个都给互相记了一笔又一笔的账,却又无法一笔勾销……君如月昏迷了一会儿,但是却梦到了很多东西。前尘往事,依稀似水,都在她脑海中一一流过。这一次,她好像故意忽略了常清一样,梦里他出现的并不多。反而是那些已经逝去的人,母后、父皇、兄长……他们频频地出现在她眼前。终于,梦醒了,她又回到了除了她就只有常清的世界里。哦,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她的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常清看她醒了,一把握住她的手,眼中闪烁着泪光:“月儿醒了呀……”可能是因为梦太美好了,以至于面对常清时,君如月的嘴角还是上翘的:“嗯。抽过君如月的手,常清在上面吻了吻,他抚摸着她的头:“月儿乖,月儿有了和朕的孩子呢。”君如月点点头,嘴角是上翘的,眼睛里却是没有光的:“嗯嗯。”常清只知道把君如月搂在怀里,紧紧贴着她的身体,轻轻拍着她的背:“月儿……等月儿把孩子生下来,朕就立你为后,好不好?”“好。”君如月轻轻答应着。景曜二年的初冬,宫中传来了喜讯,皇帝登基后的第一胎降生了。君如月给常清生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这对兄妹的降生把常清高兴坏了,阖宫上下都受了封赏,常清甚至还下旨大赦天下一回。紧邻着皇子公主的降生,要举办的就是封后大典了。封后的凤袍从君如月怀孕那天起就开始做,十个绣娘绣了十个月才做好的。见过那凤袍的人都说,上面堆叠了无数的金银珠宝,流光溢彩照耀四方,夜里拿出来能亮过一片星空。常清想给她最好的。婚礼君如月参加过两回,第二回,他一定要比过和慕朝的那一回,他要告诉所有人,只有他才能给月儿最尊贵的生活。但是他不知道,君如月其实不需要了。孩子落地的那一刻,君如月是百感交集的。曾经她欠他一个孩子,她终于还给他了。至于其他的,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也差不多可以抵消了吧。常清以为,她是公主,想要天下最尊贵的一切,所以把无上的荣耀捧到她面前,但是他不知道,她是君家的女儿,只想要朴素的亲情,想和她的家人团聚呢……去年的那个时候,冷宫没能都死她,却冻死了她最后的少女芳心。养胎的几个月,她一直笑着,笑着,好像嘴扯开得越大,心上的裂痕就可以小一些……景曜二年,冬月廿七。君如月又一次被人扶上了梳妆台前,画了格外浓艳的红妆。头上的凤冠霞帔,身上的赤烈嫁衣,她披上了世间最美的华彩。这是她第二次出嫁。和上一次出嫁不同,这一次,她的身后再也没有一个和她面对面流泪的暗卫了。那个和她一起哭的人,现在正穿着一样华丽的红色衣服,等着娶她呢。可惜啊,可惜啊……别离重聚世沧桑,前岁花凋人已亡。莫道往昔情满忆,曲终人散爱成殇。“娘娘。”宫女推门走进来,对君如月说道,“吉时已到。”吉时……已到!君如月正抱着自己的孩子,一下一下,摸着女儿红扑扑的小脸,听到这句话,她笑了。过去的一年来,她笑过很多次,每一次都笑得温婉妥贴,毫无纰漏,但是这一次,她的笑容格外灿烂,甚至可以说是……诡异。“走吧。”君如月抱着孩子起身,身后的红色绸子拖了好长。“上路了。”宫女想提醒君如月把孩子放下,可是当她看见君如月脸上的表情时,心脏猛地一颤,什么都不敢说了。推开门,君如月看见文武百官等在两旁,整整齐齐,威严端仪,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从她待的宫殿门口,向远方铺了长长的一条红毯。红色的毯子恨不得铺开十里,让人看见他娶她的路有多么漫长。这样的阵仗,是她即使作为一个公主也从来没有见过的。最后一天,倒也不错。抱着女儿,君如月一脚踏了出去,那一步踏出去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就像她爱上他一样。这一路,从开始到走到常清身边,君如月走得不快也不慢,她只是觉得长,就像他们的故事一样长。常清也这么觉得。其实没有多长,只是太曲折、太心酸了,就显得很漫长。但是好在,她终于穿着世界上最美的嫁衣走到他身边了。君如月手中一直抱着女儿。君如月走到常清面前的时候,明明还有一步,他就可以拉住她的手了,可是这个时候,君如月转身,一脚踏上了宫楼的高台上。最后一步,君如月没有迈到他身边,而是选择迈到了绝路上。君如月站在高台上的时候,所有的百官还有常清都愣了。她几丈的红色拖尾像红色的瀑布一样,顿时从高台上倾泻下来。君如月脸上的表情很从容,又很决绝,只有早已经抱着一颗必死之心的人,才能露出这样的表情。怀中,君如月的女儿,佛预料到了危险的发生,大哭起来。常清愣了一下,马上焦急地靠过去,问:“月儿你要干什么!”“别过来!”君如月发狂一样吼着,还作势要往下跳。常清瞬间就不敢动了,站在原地。一时间,百官的心都悬了起来,只有君如月非常淡定。等了这一刻这么久,她怎么可能慌张呢?“苏元桀……”君如月唇角绽放出真心实意的微笑,站到悬崖的边缘,她终于得到了欢愉,“你已经不是原来的常清了呢……”这话说得常清心脏狂跳,他立刻说:“月儿,不管我是谁,我都像原来一样爱你!”像原来一样吗?不,有些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像原来那样了。君如月摇了摇头,转瞬间她的神情又回到了少女时的单纯:“可惜……我已经不爱你了呢。”这话说出口,常清听到了他心碎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好端端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想起了过去是不是?她想起了过去是不是!猜到了常清怎么想,君如月说:“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失忆啊,你我灭了我君家的王朝,杀了我驸马,刺了我儿子,这些事情,每一晚上都在我脑海里如走马灯一般回放着。”常清哽了哽喉结,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心很痛。“你不知道我有多疼吧……”说着说着君如月的双颊便流下了眼泪,“失去挚爱的痛苦,看着挚爱死在眼前的痛苦……”她一边说一边抽泣:“前几天我在梦里梦见了我的慕和,他还像死的时候那么小,那么可爱,他那么大,就死在了你的剑下!”说着说着,她的情绪就濒临崩溃了,发出了竭力的嘶吼。“在梦里他对我说……”君如月擦了擦眼泪,“他说他想要个妹妹。”说到这里,她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女儿。这下子,常清才知道她为什么执意抱着女儿过来,一时间,他的心更慌了。“月儿……”他整个心脏都被恐惧攫住,四肢百骇都是僵硬的,只能本能地望想那个绝命的女人。看见了常清的恐惧,君如月有一瞬间的高兴,但是同时心也很痛。“你有兵马,有权力,我没有办法复仇。”她抽泣着。“我只有你的爱……”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的线条一瞬间柔和了一些。不过很快,她又变得凌厉了:“所以我只能让你尝尝挚爱死在眼前的滋味了。”“不要,不要……”那一刻,常清拼命地摇头,全身的血都凉了。他没办法接受眼前的一切,无法想象月儿带着孩子在他眼前死去。明明都要圆满了的,明明他们马上就要在一起了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哭完了,君如月又笑了,笑得很凄美。她身上一袭嫁衣,火红惨烈,就像一朵盛开的曼珠沙华。“常清,其实我不恨你,”她说,“我甚至都不后悔爱过你。”下一句话,深深击打在常清心上。“但我后悔年少时见你第一眼之后,爱上了你。”“下一世,我们会不会相见呢?”她说完这句话,就抱着孩子纵身跳了下去。长长的红色拖尾和那繁华的嫁衣在空中飘飞,让她如同一只在空中展翅涅槃的火凤凰,她的身影亦成了空中转瞬而逝的最美烟火……一个梦,可以很漫长。一场爱,可以很凄凉。她最后飞扬的红色衣袂,把天空罩成了夕阳的颜色,炽烈似花,灼艳如血。她穿着红色嫁衣的身体慢慢地下坠,如飘飞的彼岸花瓣,像漫舞的火焰蝴蝶。她在空中旋转,她在风中飘荡,她躯壳上冒出紫色的烟霭,她身体间照出暖暖的橘色光芒。像残阳被撕扯下地平线,她在空中飘飘悠悠了很久,终于还是落了地。落地的一刹那,尘土飞溅起来,那是漫长的时间长河底下铺陈的一片灰尘,那是浪漫的人间恋人唇边吐出的一道红尘,那是空旷的世间万物留下生命的一抹凡尘。所有的人,最终都化作了枯萎的残躯,所有的事,最终都站成了天边的烟火,然后他们凋零、下落、被岁月碾碎,成为最低微的尘埃。渺渺微尘似六界蜉蝣,太多也太微小。杜鹃血色的天空中下了一场雨,似千万根绣花针,也像鱼线一样细密,为了让那些低微的尘埃落地,也为了把一个破碎的世界缝合在一起。随着细雨渐落,四周都飘起淡淡的青烟,朦胧而幻梦。一片曼珠沙华,就像结婚时的喜红长毯,从她身下向四面八方铺去,铺到了天际。一片曼珠沙华,也像汹涌浩瀚的辽阔大海,将所有掉入其中的人,染成最鲜活的红色。繁密的曼珠沙华中,有一片长河似玉带银绸,又像青光利刃,豁开了红色的花海,河水清澈也浑浊,快速又缓慢。在花海里躺着,她的头发上,她的身上,每一处都落满了花瓣,身上的每一处都沾染了曼珠沙华的芳馨。她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像一个安静甜美的梦,让人不忍去打扰。梦终会醒,因为枕着清冷。她还是醒了,睁开了双眼。睁眼的一刹那,眸子是琉璃一般的纯净,是只有初生婴儿才能拥有的无洁,她的眼睛,很清澈,很灵动,就像山间的小鹿一样带着湿漉漉的光亮,还有一种楚楚可怜在其中。睁眼之后,她看见红色的天空上慢慢沉落一个光球,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很小也很暖。直到那个光球飘近,她才看清,那是一个胎儿的形状。光球飘到她小腹间,沉进了她的肚子里。骤然间,她的小腹很暖,也很满。“娘……”一个稚嫩的童声传过来,她定睛一看,是她两岁的儿子在跌跌撞撞地向她走来。身侧,还有一个红色的襁褓,里面包裹着粉粉嫩嫩的小婴孩。“这就是妹妹吗?”她儿子问。默默留下两行热泪,她起身抱住了儿子,还有襁褓中的女儿。“对,这就是妹妹。”她笑着说。抬眼之后,她愣了。她看见不远处的河边,架着一座长长的桥,桥上有个人在向她走来。他身材颀长健瘦,棕色的*玉扣革带把他精健的腰身修饰得异常完美,头发乌黑,高高梳在头顶,垂下黑云一般的青丝,眉骨和鼻骨高挺锋利,使他整个人都像一把刀一样沉默冷峻,但是好看极了。他走过这座桥,走过菩提树,走到她面前,停下。将她的身体搂在怀里,他说:“你知道吗,暗卫也叫影卫,他们会如影子一样追随他们该追随的那个人,不论生离死别。”“只要过了长夜,只要有光照进来的地方,就会有影子,我们就会有彼此。”“你问我,下一世,我们会不会相见,我告诉你,生生世世,我们都有姻缘。”青小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