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梢头旧恨,十年梦,屈指堪惊
传唱千年,情深不灭——那些我所喜欢的情诗新读(11)
茶二公子
是日,十里桃花,缤纷落英,香车白马,追香逐尘。你恰豆蔻始开,我亦少年翩然,一众把盏论书剑,泼茶斗酒香,常日暮西山忘归。恰是:叶正绿,花正红,我们正青春。
而今,桃花十里依然,白马香车不减,书剑泼茶者众,唯独不见故人踪。蓦然回首,竟是“十年梦,屈指堪惊”。真乃“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
光阴流转,四季更替,又是几时“东风暗换华年”了呢?
“……豆蔻梢头旧恨,十年梦,屈指堪惊……”
读这句子,恰如一场凡尘梦醒,惊觉十年就此弹指一挥间消融不见。“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世间最大的无奈,是无敌时间的洪流,在洪荒的宇宙与时空面前,多少我们曾固执而坚定认为的永恒,往往显得那么渺小飘摇,如尘埃一粒,岁月的风轻轻一吹,须臾无踪。
抓握不住的青春,就在这呼啸而过的时光列车里,无可逆转的被拽走了。留下的,或许只是我们彼此眼角平添的褶皱,是我们彼此生命中新的牵连,是我们心底轻描淡写的沧桑。
是啊,谁还没有个“恰同学少年”呢?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呢?谁还没有几个无首无尾的、未曾开始也没有结束的故事呢?
彼时,在彼此最美好的年华里,我们就那么不期而遇,然后,轻巧的在彼此的青春里匆匆路过。
那从未开始的故事,没有开始,也自然谈不上什么结局。甚至,都说不上是什么故事——单一的主角,繁杂的心绪,莫名的心悸,还有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与欲语还休、如蛛丝般烦乱的纠结……
于是,我们只是悉心收藏着彼时内心莫名的涟漪,小心翼翼的藏好那如丝般剪不断、理还乱的细密心事。
谁说“少年不识愁滋味”?
那莫名的情愫,在单纯的心里密密麻麻、纷纷乱乱,如“一川烟草,梅子*时雨”,有没有?
那乱了的心事,是“砌下落梅如雪乱,落了一身还满”有没有?
那似明还晦的情绪,是“天若有情天亦老,此事说便说不了”有没有?
那牵肠挂肚的挂念,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有没有?
那由爱生恨的愁绪,是“恨君不是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恨君却是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有没有?
如今,旧地重游,那条绿荫小径依然被梧桐树枝摇碎的阳光铺满,那湖畔的碧草垂柳依然如烟,那排树下你常坐的椅子上依然有零落的树叶轻舞,那食堂的饭菜味道、那上下课的铃声、宿舍前那株桂花的香气、甚至校园里穿梭的年轻面孔都一样的青春逼人……可是,唯独再寻不见我们十年前的彼此……
岁月如风,光阴似箭,红颜弹指老,芳华刹那逝。
一梦十年,十年梦醒,才惊觉:
那么多我们曾坚定的、原以为还有的“后来”,竟都被岁月湮灭了;
那么多我们曾理直气壮的自以为会有的结局,也竟然都被雨打风吹去,零落四散,完全找不到所谓的结局;
还有那么多我们天真以为的“一生一世”,竟未能抵过短暂的数年时光……
如果,如果我们一开始就知道时间是这世间唯一的独裁者,我们是否会懂得让我们的骄傲率先低头?
如果,如果我们一开始就知道结局是不再有结局,我们是否会珍惜所有的相遇与别离?
如果,如果我们一开始就知道有些话不说就再没有机会说清楚,我们是否还会妥协于自己的没勇气?
如果,如果我们一开始就知道,许多的事情只有唯一一次的机会,我们是否还会去矢口否认被猜中的心事?
如果…如果….太多的如果…..
可惜,世间有“结果”,有“后果”却没有“如果”。
于是,那些未曾说出的话;那些未曾开始也没有结局的故事;那些在我们生命里仅有一次的相遇与别离……最终都成为横亘在我们生命里的断章,是任你如何都无法抚平的遗恨。
仿佛以往写下的无数没有续写下去的小说一样,最终都一一落在案牍的尘埃里,偶然间翻起,也唯有禁不住发一回呆,手握数页发*的旧纸张杂着尘埃的霉变味道,久久无语……
“……豆蔻梢头旧恨,十年梦,屈指堪惊……”
昔日,豆蔻年华的旧恨,被十年光阴流沙打磨,早已长成了心底一颗朱砂痣,梦醒堪惊。
然,梦醒难续,最难再续是旧梦,况一梦十年,终究是:再难续,再难续了!
只是,我们用错失“生命里最美好年华的相遇”为代价,用生命里无法重回的十年为代价,去弄清楚这世间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去弄清楚这世间没有“理所当然”、没有“理直气壮”;去弄清楚世界上,时间是唯一的独裁君王!
——这代价,是不是太大了点?
世人皆苦,在独裁的时间君王面前,即便是沧海桑田也不过是沧海一粟,沉浮不由己。那,谁的生命不是如蝼蚁、如草芥?谁的人生不是如砂石如尘埃、谁人不是人生如寄、飘零江湖?
可是,沧海有月明,蓝田有玉暖,蝼蚁有蝼蚁之乐,草芥有草芥之欢,砂石尘埃亦有他们的独特华彩!哪怕人生短暂、飘零如寄,我们亦当有我们自己的绚丽烂漫!
——我偏要在这独裁的时间君王面前,倾覆一生一世,开出独一无二、荼蘼旖旎的生命之花来!——哪怕只有几十载,但至少,盛放过、绚烂过,足矣!
相关:本句出自秦观的《满庭芳》“豆蔻梢头旧恨,十年梦、屈指堪惊。”其中“豆蔻梢头”是借用了杜牧《赠别》诗中的“豆蔻梢头二月初”句,指的是年轻的少女;而“十年梦”则是借用了杜牧的另外一首名作《遣怀》诗中“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信名”的“十年梦”寓意。不过,茶二公子的新解,不以考证来解释,只跟着理解诗歌的感觉来走,所以不拘泥于这些指代。
关于作者
茶二公子:本名潘春花,笔名离竹、萧竹、子衿等。于年毕业于湖北第二师范学院中文系,喜欢文字,向往一个人的旅行,喜欢读诗,听歌,喜欢一切美好纯粹的事物。曾先后就职于《信息时报》美食专栏、《珠江商报》“顺德时尚”,现任《创新陶业》报主编。于年8月在《创新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