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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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3/25 16:4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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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十三岁的女孩,青春的嫩芽刚刚萌发,含苞的花儿正等待绽放,惹人怜爱,馥郁芬芳在春风里扑鼻满香。一切都是希望,一切都是期待。我的摩托十三岁了。发动机声音嘎嘣脆响,动力十足,上山爬坡毫不费力,像一个充满力量的小伙,带着我风驰在平坦的马路上,稳行在曲折的山路间,穿梭在满尘的田地边。我想骑着它走遍天涯海角,访遍山山水水,可它说:“嘿,朋友,我们得分手了。”每个男人都梦想有一辆自己的摩托,似乎有了摩托便拥有了天下。突突突的响声,爆发着男人藏在心里的嚎叫,告诉世界我曾来过。风拂过脸庞,倒竖起了毛发,炫酷的感觉,除了一个爽字则再无其他。男人们亲切地称呼摩托“小毛驴”,双腿一夹,穿过大街小巷,跨越山川河流,嗅花草芳香,看怪石嶙峋。一路行走,一路收获,一路享受。我的梦想,实现在十三年前的冬春之际。工作半年攒够了钱,啥也不顾地就买了一辆大摩托。付完账后身无分文,心脏咚咚地跳个不停,伸手这里摸摸,那里碰碰,半天回过神来,只剩下了傻呵呵地笑。没有证,不敢骑,又摸不着什么头脑,委托商家帮忙落了户,因为没有身份证,还请妹妹帮了忙。落户回来,一看牌照我就乐了。尾号“”。这个号,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小时候,多少真正的“”货车曾在我们山里的路上来来回回。我的印象里,对车的认知也多停在了“”这个概念上。没成想,我的“”摩托,在之后的十多年里,真正成了跑在山路上的货车。考证之前,“”静静地停着,我每天都要去看上几遍,生怕它长了翅膀飞掉,逢人就要说我买了一辆货车。看人一脸惊奇,我揭晓谜底,便是一阵哈哈大笑。拿到驾驶证,我迫不及待地骑着大摩托飞奔回到老家。一路上,树木不断后退。往日步行要走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不到半小时就被轮子滚完了。母亲别的不关心,看着前保险杆上的红布放了心。“小子,还懂整。”其实我知道,母亲当然是图个彩头,只是她心里为儿子终于买了一辆摩托的高兴不表现出来而已。有了摩托回家就方便多了,休息时间我总喜欢回到老家,与母亲一起下地劳动。母亲上街自然也不用站在路边等着别人的车辆,只要告诉我一声,我总会骑着摩托拉她上街,送她回家。我得感谢摩托啊,二十多年的光阴流走,母亲在后座位上,或许是多少年来距离儿子最近的时候吧,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曾经把儿子抱在怀里的感觉。男孩子总是羞于表达对母亲的感情,哪怕只是后背靠在母亲怀里,我依然是温暖的、安心的。骑摩托的快乐主要在夏天。烈日暴晒,气温奇高,骑摩托穿行在似乎被火包裹着的路上却凉意无限。冬天就没什么舒服可言了。即使有护膝手套,冷风刮来的感觉,简直从皮肤疼在骨子里。我老家山高路远,气温极低,每次冬天回去,一路上牙齿不停地打架,停下摩托车以后,手脚都差不多不灵活了。雨天也是个麻烦事,雨水顺着雨衣下流,鞋袜肯定要潮湿。我又近视,雨水打花了眼镜,不得不停下来擦拭,虽然有头盔挡板,但雨水同样会模糊视线。可我还是喜欢骑着摩托回家,无论天晴天阴,无论刮风下雨。刚买摩托车那几年,母亲还在老家种地,我没能力接她到城里来。国庆节前后,我趁着周末回家找来亲戚家的犁牛,亲自扶犁拖耙种下几块豌豆,那是在家的母亲唯一可以盼望得到经济收入的作物。她一个人在家除草、施肥。豌豆成熟的季节,身患严重颈椎病的母亲得一个人跪在地里一颗一颗采摘。休息时间我匆匆赶回去到了地里,看着跪在地上的母亲,心被刺痛的感觉都化作了泪水被偷偷抹去。那几年,我的摩托真正成为了货车。我把母亲摘好的豌豆捆绑在摩托车上,顺着蜿蜒的道路小心翼翼地骑行,只为在豌豆收集商收摊之前赶到。一百多公斤的两大袋豌豆在货架上几乎高过了我的头顶,母亲一再嘱咐少拉点,我总是告诉她我会骑慢点的。运气好的话,我总能赶在收摊前一刻把豌豆卖了。也有时间不凑巧的时候。下班晚了,一来一去就赶不上,换了几个收集点都失望而归,只好把两大袋豌豆暂时摆放在宿舍下面,半夜两三点钟起来麻烦门卫师傅开门给我去赶夜市。母亲接到我报平安的电话,总在说:“你忙就别跑来跑去了,实在不行就等着收干豌豆算了。”可我怎么忍心呢。回去可以多陪母亲半小时。再说,行情好的话,青豌豆总是能多卖几块钱的。几年下来,捆绑货物的橡皮筋、胶绳、麻索,断了有近二十根吧。化肥没有豌豆那么蓬松,拉起来要容易一点。两大包也是将近一百公斤的化肥绑起来简单得多,但因为一直上坡,摩托车发出了沉重的喘息声,正如前些年行驶在路上的“”货车一样。时间一久,我和摩托就有些分不开了,像两个老朋友一样。老朋友似乎习惯了超负荷运作,大袋的洋芋、大筐的玉米,杂七杂八的蔬菜,只要摆上去,它无怨无悔地前进前进再前进。十多年了,老朋友跟我配合很是默契。唯一让我尴尬的只是有次我骑着它在农贸市场擦碰了一位奶奶的摊点,那是我骑车还不那么熟练的时候。我不停道歉,愿意赔偿压坏的水果费用。奶奶慈眉善目:“没事没事,骑车嘛,谁不会有个三碰两磕呢。”老朋友也会发脾气的。雨天路滑它就不听使唤。有次回老家的拐弯处,老朋友身子一歪,我的小腿和排气管来了个亲密接触。之后的一段时间,被排气管亲吻过的地方淤青、起痂,瘙痒难耐。哎,与其说是老朋友发脾气,还不如说是我大意呢。老朋友对我厚爱有加,我可没少蹂躏老朋友。有次骑着老朋友去罗茨,半路上后轮爆胎。前不着村后不挨店,寻求救援无望时,我硬起头皮垫着单脚骑着前行。十多公里的弹石路上,后轮嘎达嘎达响个不停,像轧在我的心上一样。到了修理处,修车师傅都惊讶不已。那么长距离的滚动,摩托车的钢辐居然完好无损,只需要更换内外胎即可。我约莫记得,十多年了,这辆摩托车仅仅更换过两次轮胎,要知道,它所行驶的多是山路、石路、土路、小路、难走的路。接母亲进城以后,我回家的次数少了,老朋友不用驮沉重的负担了,可我却冷落了它几年。没有了劳动,我的体重在飙升,感觉很难受。家离单位不远,我选择走路上下班。老朋友被我一摆就可能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都没机会遛一遛。冷落是会受到报复的。我偶尔想起要骑它的时候,发现电子点火失去了作用。蹬踏启动杆,累得我半死。骑到修理处才知道,原来电瓶干了。受到教训吃了亏,我知道要对老朋友好点,每隔几天就发动一下,让它静静在原地转动。它太累太寂寞了,也要有个机会重现一下雄风。最后一次骑老朋友还是回老家。一路上没什么感觉,回到城里总觉得满身的汽油味。仔细看才发现,原来油箱通了个小洞,汽油一滴滴地滴在火花塞上。几十公里跑回来,居然没着火没爆炸。终究是老朋友啊,到了风烛残年的时候,都没有戏弄我一次。我曾无数次想过怎样对待老朋友的退休,就是没想过它自己决定了归宿,逼着我把它送上报废的断头台。我能怎么样呢?尊重它,或许就是它给我的最后道别吧。骑不了了,我想让它干干净净上路的打算也就只能作罢。对不起了,老朋友,我只能让污渍、油渍、斑斑点点陪着你。老朋友进了报废公司,我没敢回头多看一眼。耳朵里传来吱吱声。把手、轮胎、座位……七零八落散了一地。眼睛有些模糊。咦?那不是老朋友吗?它还停着呢。车棚下、屋檐角、大路边……

END

文/张发春图/网络(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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