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清明,门前的菖蒲泛起绿意。
我种了三盆菖蒲,两盆水菖蒲守着家门,还有一盆石菖蒲在廊檐下,菖蒲的辛香可挡邪秽之物。想必四月的菖蒲最忙吧,到处飘荡着来历不明的魂魄,讨路的,讨米的,讨暖的,讨浆水饭的,愿隔世的亲人都能找到回家的门。
满山新绿,吐着鲜美欲滴的香味,远处一树树压雪的山梨花,白得一尘不染,近处一丛丛微紫的矮杜鹃,隐在林荫下绽放。
太阳在林中化成碎光,一缕缕浮在灌木和铺满针叶的地上晃动,忽高忽低,忽左忽右,摇动阳光的是山风,是一丝连着一丝香甜的山风,她把这些春天的香和甜嵌入低处的泥土和草芽。
面蒿伸出毛绒绒的掌叶,叶心托出一朵小*花。采面蒿时节,想起瑞丽,那里有充沛的温度和湿度,面蒿四季可以采,每到春分时节,采一波面蒿初开的花叶,做一顿面蒿粑粑摆上桌,总觉得吃了这顿春天的面蒿粑粑,才能把冬天真正的送走了,把夏天真正的迎到,那些因冷热交替而生出来的春咳也会止步于这一碗清凉的面蒿。
身在远乡的友人,发来她采面蒿的图片,她说要做个豆沙馅的面蒿青团,我却以为她那是乐花乐草,不急不恼的心趣。
种在小园里的艾草长盛了,做青团正是时候。踏着节律做面蒿粑粑,艾草青团虽是远道而来,也是我喜爱之物。
第一次吃艾草青团是在江西赣州,在江西它叫艾米果,有许多制作方法,无论咸的甜的都有饱满艾草青香和糯米糯香。趁着阳春的一空碧绿,采一箩刚刚冒出新叶的艾草,打汁,和面,包馅,蒸煮,软糯清香,整个春天的炽烈都含在口中了。
我一直都会在换季之时咳嗽,小咳就一把草,这把草有时是车前草,有时是冰片叶,有时是桔梗枝。两瓣梨或是百合,几只枇杷就解决掉。
要是到了扯心扯肺那种咳法,就用白芨和贝母,加一勺野生蜜蜂,无论是肺凉还是肺热,这一剂已经是我咳嗽用得最猛的药了,也常常是药到咳止。
我治不了自己的只有脑袋瓜里的疯癫和心尖尖上的癔病。
春风掠过高处时,沙松尖就可以入锅了,脆嫩的树尖被采春的阿婆摘进小背箩,焯水清漂过的松尖与山蕨就摆上了春天的街市。当然还有椿,我们云南人总是把香椿叫做椿。云南松开了一树宝塔般的花朵,轻轻一摇松花粉就落在掌心,舔两口,松木香直抵心肺。松花粉难采,得有技巧,做成的松花糕入口即化,我记忆里最好吃的松花糕在腾冲,在那条叫一街的老巷子里。多依果花开得锦绣,像绿锦缎上落下了白瓷片,白粉粉地叫人爱而不忍,若伸手一摘,恐只剩下碧绿的空幕布。据说药山有兰,隐在幽深之处,朱先生曾带我们入山去寻兰,我背了个大背箩,提了把小兰锄,我们翻山越岭,趟过幽谷,结果我们空手而归。我们彼此安慰,与兰要有大雅而雅的缘才配得上相遇,只有诗人老六才是手携兰雅的觅兰人,药山的兰都在等他。此时,春风入林,掀起松涛阵阵,熏风解愠,一个初醒的世界,就连声响都是甜的,足以弥补寻兰不遇的遗憾。春分采百草,百草皆是药。院外,何首乌只经了一夜春雨就爬上墙头,只在院边转了一转,就掐满一提篮。灰条、蒲公英、荠菜,马齿苋都悄悄长成了盘中美味,伸手就可采。倒是青葙不张扬,躲在老墙的阴影里,不长出花穗时,也不引我注意,以至一直也没采到她的嫩叶来做个凉拌。核桃树初长的叶子像第一波椿尖,光在树下看看都觉得会有一树椿香扑鼻,文震攀枝摘下一片,当作椿递给我,我放在鼻前嗅了嗅,嫩叶上没有着椿的浓烈香味,却也滋长着春意。院子里白芨花开得正好,百合已破土,芍药和牡丹打着花苞,玉竹稍稍慢了一步,才刚刚把叶脉返绿,素馨实在太香了,引着蜂蝶乱舞。五味子抽芽了,枸杞齐叶了,曼陀罗长枝了,叶下花一直在等冰箱里那只羊肺,那是为我朋友谋来的一味治疗肺病的偏方,药备下了,朋友却走远了。马蹄香和霍香也都长出香香的样子,又种了棵金丝杜仲,愿明年可以看见它精灵般的花朵,新添的白花木瓜带着花果而来,终于破了我的木瓜不开花的魔咒。花香疗伤,草动悦心。比如桂花止咳,你的柴门前正好有一棵。菊花疏风,丁香清热,茉莉花爽神,金银花解毒,牡丹花养血,玫瑰花舒肝,凤仙花散瘀,红花活血,栀子花消炎,合欢花解郁,木兰花通窍,杜鹃花平喘,豆蔻花和中,我的栅栏下她们开得正欢。荷花清暑,她檐下一缸清水盛着白莲和红莲。就算是旧屋破窗,居于此,便是心平肝舒气不喘。谁都有药治不好的烦恼,明知无药可医,不如交给时间,交给心,交给冥冥的未知。适时的春愁,也可以作为答案。—END—艾傈木诺,是诗人。也是病人。更多的时候是药山采药人,熬良药治病,采毒草疗心。她的往期:艾傈木诺密蒙花艾傈木诺
故乡春天的符号荼蘼竟然开了,像冬日里一只长尾的白狐艾傈木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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