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料和香药
香料的发展历史细数起来已经超过年了,对于香料与当今世界的理解,我们可以大致分成两条线索展开:大航海时代的欧洲和大航海时代的中国。
香料从东南亚的海岛密林深处,走到了当今世界几乎每一个家庭的餐桌。那么,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呢?
01
大航海时代的欧洲:香料与殖民地图
香料的发展史离不开宗教的作用。香料及其生长之地,代表了基督徒们不敢涉足的领域,就空间而言,香料航路上横跨的是印度尼西亚到北非的广袤的伊斯兰地带。就道德的正当性而言,它有助于提味,保健和增强性功能,成为了禁欲的基督徒们憎恶的品行—骄傲、奢侈、贪婪和沉迷情色等恶习的代名词,它代表了伊甸园的禁果,具有危险而愉悦的诱惑力。
这样的想象和欲望,让香料所承载的意义远远多于它对于味觉的刺激。欲望的驱使构造了欧洲在亚洲的权力地图。
于欧洲而言,对香料的寻找与争夺的确塑造了至少从大航海时代以来的*治经济结构和权力格局,为了获取它们,欧洲扩大了与其外部世界的接触,并最终占据了统治地位。
在此期间,作为先驱的葡萄牙和西班牙,最早走上海外殖民掠夺的道路,以及后来居上的荷兰、法国和英国,它们在亚洲寻找桂皮、丁香、胡椒、肉豆蔻仁和肉豆蔻皮的轨迹,与其殖民地领域的重合并非巧合。由于各国的经济实力和海上力量经常发生变化,因此它们在殖民地争夺中的地位也在不断兴衰更替。
16世纪初葡萄牙人海外掠夺
继达伽马年首次远航成功之后,葡萄牙人接二连三地向亚洲水域的腹地派遣船队,下一次的收获是发现斯里兰卡岛上的桂皮。六年之后,葡萄牙人穿越了孟加拉湾,经过一场急促的围攻,占领了马六甲港口,这是当时所有运往西方的东方香料必经之处。
在16世纪的最初两个十年之内,葡萄牙人最终找到了盛产丁香和豆蔻的摩鹿加群岛。这一香料帝国初期的目标就是获取香料,控制贸易。葡萄牙人与中国的通商开始于年,年窃据中国澳门作为对中国和日本进行贸易的据点。
16世纪下半叶荷兰人走上香料的舞台
年,西班牙无敌舰队在英国和荷兰的夹击下遭受重创。此后,西班牙的殖民势力也就逐渐衰落了。荷兰是在葡萄牙和西班牙衰落之后,代之而起的又一个西欧殖民强国。
在17世纪,荷兰的资本主义工商业特别是对外贸易有了巨大的发展。荷兰拥有发达的造船工业和强大的海上力量,是当时欧洲经济上最繁荣的国家。它对海外的殖民扩张和掠夺,虽然起步较晚,但很快就超过了西、葡两国。荷兰的殖民扩张活动开始于16世纪末期。在资产阶级革命胜利后不久,荷兰就于年派遣舰队远征东方,在爪哇等地大肆劫掠。年又再次远航印尼,运回大批香料。
17世纪初荷兰海外掠夺
年,荷兰在爪哇北部建立了巴达维亚城,作为殖民扩张的据点,年夺占马六甲,年把锡兰攫取到手里。荷兰的殖民势力从17世纪40年代起,就已经扩展到日本以及中国的台湾。
到17世纪中叶,又开始伸向印度西海岸,占领了印度的马拉巴尔海岸和科罗曼德尔海岸。至此,葡萄牙在东方的殖民地绝大部分都已被荷兰夺取,建立起一个以摩鹿加群岛和巽他群岛为中心的荷属领地,并且在印度、印度支那和日本都设立了贸易商站。
在这样的模式下,荷兰人最终获得了对胡椒和桂皮贸易的控制,以及对丁香、肉豆蔻贸易近乎全部的垄断。
17-18世纪,英国走上香料的舞台
作为奢侈品的香料被欧洲贵族大量消费,贵族的财产主要以奢侈品债务的形式转移到了资产阶级手中。丰厚的利润为商人阶级积累了资本,使其能够完成从贸易资本主义到工业资本主义的转变。
与蔗糖同样类似的是,在17-18世纪,香料完成了从奢侈品到普通食物的转变。这一时期,工业制品和其他热带原材料逐渐取代香料成为主要贸易品。
年到年,胡椒在阿姆斯特丹的东印度公司贸易中占据首位,到-年降为第四位,次于纺织品、茶叶和咖啡。葡萄牙人在亚洲的殖民地被荷兰夺走之后,他们在整个18世纪都在努力将丁香、桂皮、肉豆蔻和胡椒移植到巴西。
16世纪的西班牙人也有过类似的企图,只不过在他们中美洲的属地,只有生姜和桂皮被成功移植。
在香料移植过程中起到更大作用的是英国人。
18世纪香料完成了从奢侈品到普通食物的转变
在拿破仑战争前后,英国人两度占领摩鹿加群岛(-年,以及-年),英国*人将香料移植到当时英国在东南亚的殖民地槟榔屿和新加坡。年,肉豆蔻被移植到加勒比海的格林纳达岛。年,锡兰成为英国殖民地之后,肉桂被移植到英国的其他热带属地。
在整个大航海时代,首先是葡萄牙和西班牙的航海探险者们,接着是英国和荷兰的东印度公司的成功,以及最后英国对香料的大面积移植和产量增长,最终使香料从中世纪的奢侈品,逐渐改变了本来崇高的象征意义,从宫廷和贵族阶层向下传播,变成了现代人日常生活中的常见之物。
至此香料似乎已经完成了它在欧洲的现代化和平民化,这个过程与现代世界体系形成密切相关,正是香料推动着欧洲开拓、占领和生产,完成了从贸易到工业资本主义的转变。然而,这种转变的动力不仅仅是利润,或者说,利润不仅仅源于经济利益。香料的历史并不始于、也并不限于欧洲的大航海时代,而中世纪欧洲人最初的欲望,也是从被其击败的罗马人继承而来。
在12世纪中期的英国,英国国王的葡萄园工人工作一周的工资仅能购买一磅胡椒。13世纪,一磅肉豆蔻皮可以换得三只羊,一磅肉豆蔻可以换得半头牛。15世纪,胡椒与一头猪的价格相等。虽然输入量在增加,但是在地理大发现之前,香料仍然维持了奢侈品的地位和价格。就在达伽马发现香料海岸三年之后的年,一磅番红花在德国仍然价值一匹马。如此高昂的价值以及相较而言易于携带和保存,让香料成为可以代替货币使用的物品。在英国,耕地税就是用胡椒缴纳的。并且,香料亦象征了高贵的社会地位,被用作宴会用品和贵重的礼物,甚至当做贵重物品收藏和作为遗产继承。
02
大航海时代的香料与中国
中国是最早使用香料的国家之一。早在殷商甲骨文中就有薰燎艾蒸及酿制香酒的记载,周代产生了佩带香囊沐浴兰汤等习俗先秦时期的《山海经》记载薰草佩之可以已疠马王堆汉墓出土一批香囊熏炉,内有辛夷佩兰花椒肉桂等芳香类药物这些都说明了早期医学实践中就有用芳香药物防治疾病的经验和辟秽消毒清洁环境的风俗习惯[5]
秦汉以来,国外香味药物通过丝绸之路传入我国,大大丰富和发展了香料的内涵,从宫廷贵族豪门富户到平民百姓,莫不为之倾爱,人们随身应用香囊香枕熏炉等香疗方法己成为一种习俗相关论述也散见于医学文献中,《神农本草经》记载药物种,并按四气五味阐述功能,较详细地阐明了部分香料的一般药物性质,为后世运用芳香药物提供了重要依据
唐时期,中外交流日益扩大,香料有了进一步发展,出现了宫室薰香、佩带香袋、衣服喷香、沐浴香汤、妆锦香膏、品饮香茶等方法唐代国家药典《新修本草》补充了苏合香阿魏安息香龙脑香等外来香药特别是五代李珣所撰的《海药本草》,收集芳香药物50余种,称得上是论述外来药物的专书宋元时期,香料进入全盛,《太平圣惠方》中记载以香料或香药命名的方剂达首,还涌现了大量的芳香疗法专集,如洪刍的《香谱》、叶廷珪的《名香谱》、颜持约的《香史》等苏合香丸、安息香丸、丁香丸、沉香降气汤、龙脑饮子等著名的方剂也均出现在那个时代
到了明清时期芳香疗法的应用和研究有了长足的进步明代朱橚编纂的《普济方》中专辟了诸汤香煎门,辑录了明以前的经验良方,有香汤香茶薰香焚香香脂等各种芳香疗法李时珍的《本草纲目》更是广搜博采,收录芳香药近百种,分别在芳草、香木两类中详加考正和阐述,还介绍了芳香疗法的给药方式
清代的外治大师吴师机在《理瀹骈文》中对芳香疗法的作用机理、辨证论治、药物选择、用法用量、注意事项等作了系统的阐述,使芳香疗法有了完整的理论体系此外,在清宫医案中,除慈禧、光绪御用的香发方、香皂方、香浴方、香丸方之外,还记载了透脑闻药方、清脑闻药方、避瘟明目清上散、避暑香珠、清静香、避秽香等
作为中医药伟大宝库中的瑰宝,香料和香药随着经验的积累、理论的提高而不断发展完善,用各种芳香药来防治疾病,已成为人们养生保健的一种重要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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