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早春二月的一天深夜,万籁俱寂,茫茫的雾霭把河南西峡县一个幽静旖旎的小山村,涂上一层神秘的色彩。辛勤耕耘了一天的村民们,早已陶醉在温馨甜美的梦乡里。
在村西一座农家小院里,隐隐隐约的电灯光在西厢房内忽明忽暗地闪烁。透过那层薄薄的尼龙窗纱窥视,隐约可见一个青年小伙,在屋内焦躁地踅来踅去。从他清瘦黝黑的面庞上那紧紧起的眉峰中,可以看出他内心交织着愤懑与痛苦,惘然若失的彷徨,乃至充满心头的仇恨……蓦然,他颤动着的嘴唇凶狠地甩出一句话:“太欺负人了,你叫我人财两空,我决不叫你家好死!”接着,他翻出一瓶白酒,“咕嘟咕嘟”一饮而尽。然后,他从工具箱内摸出一把锋利的板斧揣在怀里,蹑手蹑脚地潜到堂屋门口,用刮刀拨开房门,闪进东间。
东间的炕上睡着一对老年夫妻,大概是在做着什么好梦吧,那苍老粗糙的面颊上还带着笑容呢!青年高高扬起手中的利斧,照准两颗酣睡的头颅凶狠地砍了下去!板斧落处,颅骨破碎,血流如注……
青年闪进西间。西间炕上睡着两个豆蔻芳龄的姑娘,甜睡的脸颊上绽着青春的笑靥。青年狞笑着扬起手中的板斧。板斧闪处,血肉模糊,鲜血进溅……
青年趔趄着摸进东厢房,把沾满血污的板斧对准了两个睡意正甜的小伙子……血,殷红的鲜血像开闸的泉水,汹涌外喷……
一时间,从堂屋到厢房,六具男女尸首横卧,血流成河,充满血腥味的空气令人室息。凶手颤抖着,趔趄着,狂笑着把六具尸体用棉被包住,浇上煤油,燃起一把火……
一个风华正茂的农村青年,怎么会成为灭门惨案的行凶者?他的恶行来源于什么动机?他与这一家又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怨仇?
粼粼碧波,清澈见底的河水,宛如一条锦丝绸带,弯弯曲曲,峰回路转,绵亘数百里。河的东边是翠竹环绕的凤尾沟村,西边是桃红柳绿的堂坪村,两村紧相毗邻,鸡犬之声相闻。
凤尾沟村有个青年名叫苏林,时年20岁,黑黝黝的面庞闪闪泛光,颇是耐看。他性格内向腼腆,不善言谈,为人处事憨厚耿直,表面斯斯文文,可心里很是“做事”儿。
堂坪村有个老汉叫徐发,膝下有两“凤”两“龙”。大女儿名叫徐会,豆蔻芳龄19岁,虽无“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貌,但也长得楚楚动人,喜动善谈的外向性格中,蕴藏着乡村少女特有的端庄娴淑。
阳春三月的一天,凤尾沟村苏家托人向堂坪村徐家求亲。徐发老汉心里的“小算盘”就拨拉开了。他想:苏家老头有手艺,走东闯西,生意红火,早听说他腰里掖着“万”字数;独生儿子一表人才,万贯家私无人分庭抗礼,如果把女儿嫁给苏家,日后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想到这里,徐发老汉乐得像吃了蜜,甜得直砸嘴,当即拍板定下,安排女儿随媒人一块到河东相亲。
徐会在苏家住三天,单独和苏林谈了四次,说过来,道过去,任凭你磨破嘴皮,苏林只是嘿嘿憨笑着一句话:“这事你看着办呗!”唉,这也看着办,那也看着办,难道终身大事和爱情也是看着办的吗?性格相异,情趣不投,没有共同的语言和感情基础,就是成了家,今后也很难生活在一起啊,徐会内心非常痛苦。
徐发摸清女儿不快的底细后,俨然以慈父的身份“循循善诱”地开导女儿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给你找婆家不就是一图人老实,二图有钱财吗?兄弟姐妹四个你是老大,你的两个兄弟也即将成家立业,哪路不需钱用?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我和你妈还能活几天?你难道不替你的两个兄弟想想?!”
面对父亲的“诱导”和威逼,徐会有什么可说的呢?她想,车到山前必有路,慢慢走着看吧!于是,她含着满腔的泪水依从了父意。
悲剧,就这样拉开了雌幕!
光阴似箭,岁月蹉跎,转瞬间春去秋来。年8月,苏、徐两家选定良辰吉日,大摆宴席为儿女订了婚。
按照当地的风俗习惯和不成文的规矩,订婚,男方必须付—元现金,料子服四套;“下书子”要付现金-元,上海牌缝纫机一台,飞鸽牌自行车一辆,姑娘每次住婆家,最低付50元钱,衣服一件;逢年过节,男方务必置备数目可观的礼物看岳父母。
由于那几年*的*策好,风调雨顺,加上苏林父亲有一手好手艺,苏家手里确曾有过万余元的存折,但近期盖瓦房八间,加上给苏林订婚,给许家送彩礼,手头存款已十去八九。苏家希望早日完婚,盼呀,盼呀,好不容易盼到迎娶日,谁知徐家又捐信说,时兴的三转一响四十八条腿,立体声组合音响,进口大彩电等务必备齐,否则,决不允许女儿过门。
这下,苏家傻眼了。办全这批高档商品,以及众多的“望庄钱”、“过河、过桥钱”、“送亲钱”、“钉箱、柜了吊钱”等,没有4千元钱是寸步难行的。苏家父子急得如热锅蚂蚁。退婚吧,按照当地的风俗习惯,如先提出,就等于把几千元白白送给人家了;按徐家的奢求办吧,眼下哪来那么多现款呢?愁思苦想,无有良策,最后只好把婚期推迟到次年12月。
年12月14日。苏家东挪西借,紧紧巴巴地满足了徐家的种种要求之后,才勉勉强强把哭哭啼啼的儿媳娶了过来。
从盖房、订婚、结婚到请客送礼,苏家共花用现款1万5千元,一下子从万元户的峰顶跌了下来,还外欠1千多元钱。尽管花了钱,借了债,但毕竟给儿子完了婚,了却了一桩心愿,苏老汉感到心安理得。从此,他一门心思寻觅生意,找活路挣钱还债,哪还有心思顾及儿子婚后的闲杂琐事呢?
徐家老汉心满意足。因为不但气气派派、体体面面地把女儿嫁了过去,而且又得了一大笔钱和高档商品,日后两个儿子找媳妇不愁钱用。老汉乐得合不拢嘴,眼美得合成一条缝,梦里都在笑呢!
可他万万没有料到,没有感情基础,完全靠金钱构筑的爱情的“金字塔”,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
强扭的瓜不甜。苏林和徐会结婚以后,情不通,意不合,气不顺,心不连,常因一些生活琐事纠缠不休。徐会本来就是顺从父意逼嫁过来的,性情变得冷峻怪僻,新婚蜜月她把新郎抓咬得浑身是伤,吓得新郎不敢近身。她动不动就半夜出走,跑回娘家一住就是十几天,如果苏林不提着厚礼三番五次相请,她就不回。新婚三个月,她在娘家住了两个月。
苏林大受刺激。花那么多钱娶个媳妇,满想着能过上安静舒适的小日子,谁知媳妇和他合不来。由于欠债,经济拮据,常受岳父母的白眼冷遇,他十分忧伤和苦恼。徐会也多次叫骂:“你苏家能用金钱买我的身,可别想买我这颗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彼此间深深地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一天,徐会因小事和公公发生争吵,苏林劝她几句,反而遭到破口大骂。苏林忍无可忍,甩手给了她几耳光!这可惹下了塌天大祸,徐会不吃不喝,寻死觅活,大哭大闹,任凭苏家怎样赔礼、解劝都无济于事。苏林只得请岳父母相助,结果吃了闭门羹,被骂得狗血淋头,还差点儿挨顿打,苏林十分窝火。
年2月16日,徐会妹妹来接姐姐回家。苏林买了十斤糕点让她带走,徐家姐妹不要,苏林只好提着礼物随后跟去。哪知刚跨进岳父家大门,徐发就用二尺来长的烟袋杆子直磕他脑门:“你这个畜性!我的女儿不愿意跟你受苦,还是我逼着过门的,难道是让你打骂的吗?死了心吧,这次我决不叫女儿再进苏家的门了,让你人财两空!”
岳母趁势帮腔:“死不要脸的王八蛋,又登俺门干啥?有脸有面,有血有汗的到前面跳河死了算了!”
妻弟妻妹们也七嘴八舌,叽叽喳喳,指手画脚地骂个不停,直把苏林羞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面对岳父母的斥责和谩骂,苏林怒火中烧,心乱如麻,当夜躺在妻弟的床上辗转反侧。过去的一切都浮现在他眼前。从订婚到结婚,花光积蓄还倒欠一笔债;历尽艰辛把人娶到家,反而增加无尽的烦恼和忧愁;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岳父母从中作梗,煽风点火,挑拨加油,照这样下去可真要人财两空了。他不由得悲恸失声,泪如泉涌。他真想一死了之,可转念一想,不行,白白死掉岂不便宜了徐家?对,把这家人全部干掉!
罪恶的、惨绝人寰的恶念萌生了!
泰戈尔说:“当人是兽时,它比兽还坏。”苏林和徐会构筑在沙滩上的爱情的“金字塔”彻底坍塌了!苏林万念俱灰,失去理智,由懊恼变痛苦,由痛苦变怒火,由怒火变仇恨!什么人类道德、良知、人性、家庭、人生、法律都被他抛之九雪云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死这家贪得无厌的嗜财鬼!
谁播下罪恶的种子,谁就得自食其果!徐发嗜财如命,把亲生骨肉当摇钱树,结果坑了苏家,葬送了女儿青春,又招致杀身之祸,杀人狂苏林在受到爱情的打击和挫折之后,丧失了生活的勇气,失去了人性和起码的道德良知。
年1月14日,一颗正义的子弹呼啸着飞出枪口,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苏老汉含恨自缢。八条人命啊!两个曾经幸福、和睦的家庭彻底毁灭了!
蜜月喋血的悲剧降下了最后的帷幕。然而,惨痛的教训却向人们敲响了振聋发聩的警钟:父母强行包办婚姻,索要高档礼物和巨额彩礼,对儿女爱宠惯,把亲生骨肉当作商品,从中作梗取利,以及名目繁多的封建世俗观念、规矩等,不但给社会带来无法估量的危害,也给家庭和个人带来灾难和痛苦。
现在的乡下仍保留着送彩礼的习惯。男子娶亲时,不仅要给女方一定数额的钱,多则上万,少则几千,视男方的家庭状况而定;另外必不可少地要准备一定数量的猪肉给女方,此肉称为“礼肉”或“离娘肉”,这是数十种彩礼中必不可少的一种。
“离娘肉”的选择很有讲究,一般是整头猪或一半。有些地区送肉的数量要根据新娘亲戚的数量来决定,像新娘的外祖母、姨、舅、叔、伯、爷等亲属,每家都有享受一块礼肉的权利。
但是这种风雅而有趣的“彩礼”现在是越来越少了。如今中国人结婚时的“彩礼”都是直指金钱,动辄几千上万,让那些穷困而盼媳妇的家庭不堪重负,甚至因此而闹出打官司的事情来。湖北荆州就发生了这么一件事,结婚仪式已经举行,但岳父刘老汉却因女婿没给00元彩礼而不准女儿回婆家,并让女婿回家拿钱来才放人。男方盖房、结婚已花光了积蓄,一时无法凑这么多现金,刘老汉就一直把女儿留在娘家。女婿一怒之下把老丈人给告了。
一般而言,结婚房屋是必需的,此外,还需要一系列家用电器、日常生活用品以及大量的衣物和婚宴酒席费用。这样平均算起来,在农村结婚所需的全部费用在25~50万元。这笔钱在城市工薪阶层中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何况是农村。大部分人为了这件人生中的头等大事都背上了沉重的债务,伤透了脑筋。
高额彩礼居高不下,是当下农村社会发展进步中的重要问题,已受广大农民和社会各界广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