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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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3/22 20: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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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刺猬

唐宫女图局部

“城南韦杜,去天尺五。”

自魏晋至晚唐,在长安城中,有韦、杜两大显贵家族,名望之高,权势之重,距上天也不过半步之遥。

集诗人、辞赋家、*事奇才于一身的樊川居士杜牧,就出生于京兆杜氏。

而最为世人茶余饭后所津津乐道的,还是杜牧的风流多情。

称其为“晚唐第一风流才子”。

绝不为过。

杜牧画像

01

提及杜牧的风流韵事,谁也绕不开“领导有交代,保重身体最重要”这个段子。

据元代辛文房《唐才子传》载:

“牧美容姿,好歌舞,风情颇张,不能自遏。时淮南称繁盛,不减京华,且多名妓绝色,牧恣心赏,牛相收街吏报杜书记平安帖子至盈箧。”

牛相,安定鹑觚人,晚唐牛李*争中的牛*一把手牛僧孺。

说,唐文宗大和七年,时任淮南节度使的牛僧孺,授杜牧推官一职,掌推勾狱讼之事;

后转为掌书记,主管节度使府的公文往来。

这个职衔,相当于现今的*区司令秘书。

官大官小且不论,听着够唬人。

淮南节度使的治所,设在扬州。

彼时的扬州,繁荣娼盛,名妓如云。

也有人将“娼”作“倡”,将“妓”作“伎”。

娼妓卖身,倡伎卖艺。

而笔者觉得,在封建王朝社会里,这两者皆属下九流贱业,女子身微位卑,几无太大分别。

身置繁华大都市,灯红酒绿,流漫陆离,谁能心若止水?

杜牧也不例外。

白天传达会议精神,画画重点,晚上便偷偷溜出,一头扎进烟花粉巷,珠翠倡楼,泡吧嗨歌...

玩得那叫一个爽!

这一爽,便是三年。

及至大和九年(公元年),露馅了~

牛僧孺(年-年)

02

是年,朝廷征拜杜牧为监察御史,赴长安任职。

临行,老领导牛僧孺专门设宴,为其践行。

两杯下肚,牛僧孺语重心长开了口:“小杜啊,老夫非常敬慕你的才华,也相信你日后必前途无量,不过嘛...”

“领导请讲,牧洗耳恭听。”杜牧道。

老领导嘿嘿嘿,点到为止:“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今后那个,保重身体最重要。”

杜牧一听,坚决否认。

焉料牛僧孺又是一笑,命人取来一只木匣,交与杜牧。

打开一瞧,嚯,满满一匣,全是眼线的汇报:

“某夕,杜书记过某家,无恙。”

“某夕,宴某家,亦如之。”

尚未看完,杜牧禁不住在心里卧了个大槽:不愧是老狐狸,不,老领导,连这事都盯着呢。

不过,杜牧也非常感激老领导的秘密关照。

万一不留神,泡了黑社会大哥的妞儿...

后果还真不堪设想。

而也正是这几年的温柔乡亲历记,让杜牧感慨万千,写下了至今传诵不衰的《赠别二首》:

其一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其二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在此插一嘴。

有个哥们,为证明自己腹有诗书,借用其一两句,夸赞清纯小女友“春风十里不如你”。

拜托,这是杜牧于辞行前留赠青楼小萝莉的。

唐代敦煌壁画

03

接着杜牧被征拜监察御史这茬往下说。

监察御史,隶属都察院,正七品,主责为察纠内外百司之官邪,或露章面劾,或封章奏劾。

说白了,类似于现在的纪委干部。

杜牧一到长安,就不按套路出牌,做出一件震惊风月场的狂事。

据《太平广记·卷二百七十三》杜牧条中载:

“时李司徒愿罢镇闲居,声妓豪华,为当时第一。洛中名士,咸谒见之。李乃大开宴席,当时朝客高流,无不臻赴,以牧持宪,不敢邀致。牧遣座客达意,愿预斯会。李不得已驰书…”

当时,在长安,已退休闲居的老干部李司徒颇有名头,府中蓄养的歌舞妓为最多。

一日,李司徒大开宴席,邀请的自然是城内有头有脸、有权有势的大人物。

正忙着应酬呢,家仆来问:“老爷,您给杜大人发请柬了?”

“他是纪委的,正管这事。”

李司徒哼道:“我请他?除非,我脑子进水了。”

“可是,杜大人来了啊。”

杜牧不请自到,让李司徒只觉头皮发紧,忙请杜牧入府。

杜牧也不客气,选个上座,先自罚三杯。

接着环顾周遭上百佳丽,清清嗓子问道:“请问,哪位是紫云妹子?”

李司徒抬手指向一个细眉细眼、美艳动人的少女。

杜牧凝神端详,点头道:“果然名不虚传,送给我吧!”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杜牧却旁若无人,再次自饮三杯,即兴赋诗一首:

华堂今日绮筵开,谁唤分司御史来?忽发狂言惊满座,两行红粉一时回。

据传,宴散,李司徒不想得罪杜牧这位“朝廷派来的”,顺水推舟,以紫云相送。

然鹅,紫云妹子感恩宠溺不忍离开,却又无可奈何,也以诗作别:

从来学制斐然诗,不料霜台御史知。忽见便教随命去,恋恩肠断出门时。

身为歌舞妓,个中多少无奈与心酸,唯有自知。

唐代舞女壁画(修复)

04

唐文宗太和末年,杜牧出任沈传师江西宣州幕僚。

听闻湖州风光秀逸美女多,便兴冲冲前去一游。

湖州刺史某乙,与杜牧私交不错,自知他喜好,便带他专往花街柳巷里走。

左拥莺莺,右牵燕燕,杜牧总觉得脂粉气重了些。

一日,江上行船。

杜牧突然发现岸上,有个老妪正领着个也就10岁出头的小姑娘在赏景儿。

在杜牧眼中,小姑娘才是世上最美的风景。

激动之下,杜牧邀请两人上船。

老妪心惊,说女孩还小。

杜牧是风流,但不下流,也不仗权欺人,道:“不急不急,现在不娶,只是定个日期。”

老妪一看便是老江湖:“他年失信,复当何如?”

接着将手一伸,搓起了手指头。

意思很明白:你要说话不算数,咋办?先交点定金呗。

规矩都懂。

杜牧在付以重金的同时,许下了十年之约。

当时,他的话是这么说的:

“吾不十年,必守此郡,十年不来,乃从尔所适可也。”

多说10年,我一准儿会当上湖州太守。

如我10年之内没来,你把她嫁谁都行。

等着我,到那时,我杜牧一定穿越大半个中国来娶你。

05

此后,杜牧历任*州、池州刺史,后又改任睦州刺史。

兜兜转转,等终于镇守湖州时,已距江畔之约过去了整整14年。

14年,纵使有花兼有月,可堪无酒又无人。

当杜牧急颠颠到任时,当年可伶可俐的小姑娘早已嫁做人妇,且成了三个娃的娘。

杜牧很生气,沉声质问老妪:“你为啥言而无信,反悔毁约?”

老妪却是一脸的委屈状:“大人,咱定的是十年之约。你掰着指头数数,这都14年了啊。”

杜牧嘎巴嘎巴嘴,彻底无语。

惆怅之下,赋诗一首:

自是寻春去校迟,不须惆怅怨芳时。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荫子满枝。

关于杜牧此事,后被南宋计有功编入了《唐诗纪事》:

唐代壁画《高髻仕女图》

06

在五代时人王定保所著《唐摭言·卷十三》中,还记有“赌酒取姬(妓)”一事。

说,杜牧与同在晚唐诗友圈里的张祜极为要好。

一次,张祜作客淮南,正巧杜牧也在场。

酒过三巡,主家召歌妓上场助兴。

歌妓一出,杜牧和张祜顿时眼亮,盯上了同一位冶艳妹子。

嗯,细腰大长腿,歌唱得也棒棒哒,喝完酒就带走。

归谁?

跟谁走?

杜牧和张祜较上了劲。

咱都是诗人,不骂不抡酒瓶子,玩点有文化素质的:行酒令掷骰子,谁赢谁带走。

杜牧诗意大发,抢先吟道:

骰子逡巡裹手拈,无因得见玉纤纤。张祜一听,也不甘示弱,接口续吟:但须报道金钗落,仿佛还因露指尖。

话音甫落,两人大笑。

胜负未分,算平手。

咋整?

王定保很有意思,给了个开放式结局,让读者自己寻思去。

此诗收录于《全唐诗·卷七百九十二》,列张祜名下,名为《妓席与杜牧之同咏》。

07

在杜牧的风流史中,还有一个堪称女一号的存在,即宣州沈传师幕府中的官妓张好好。

13岁的可人儿,色艺双绝,惊艳众生,自惹得杜牧茶饭不思,神魂颠倒。

只可惜,被彼时老大沈传师的弟弟看上,从此缘断情散,只留下一首惊世之作《张好好诗》。

关于此事,人尽皆知,也便不多赘述。

而之所以写这篇小文,是因为近期看到诸多为“杜牧翻案、去污正名”的文稿。

如:

杜牧并非眠花醉柳风流客;

风流杜牧不风流;

渣男杜牧其实很委屈…

察其观点,无非是杜牧本为*事奇才,却身受牛(牛僧孺)李(李德裕)*争的夹板气,只能写写诗歌批批公文;

朝廷内乱,宦官专权,杜牧怀才不遇,空有一腔热血却报国无门;

家族没落,亲兄弟患疾不愈,心里郁闷无处排解…

于是乎,就去逛青楼,流连莺莺燕燕。

这理由,也忒牵强了吧?

不被老板重用,做“大保健”去!

心里郁闷不爽,做“大保健”去!

对社会现实不满,做“大保健”去!

小心被大宝剑砍死你!

08

自古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尤其在大唐,喜欢美艳养眼的紫云、张好好、豆蔻少女,有错吗?

若说有错,单单在大唐诗词朋友圈,诗仙李白、诗圣杜甫、诗佛王维、共同倡导新乐府运动的“元白(元稹与白居易)”等等,都得被戴上色...狼...淫...魔的大牌子游街示众。

李白出游,经常招摇过市——“葡萄酒,金叵萝,胡姬十五细马驼”;

一向忧国忧民的杜甫,年轻时也是娱乐会馆的常客——“越女红裙湿,燕姬翠黛愁。缆侵堤柳系,幔宛浪花浮…”

白居易一点都不白。人至晚年,曾在洛阳修建豪华园林,蓄养有菱角、红绡、紫绢、樊素、小蛮等数十歌妓。整日饮酒找乐,亲一下“樱桃樊素口”,搂一把“杨柳小蛮腰”,快活似神仙;

至于他的铁哥们元稹,情史更是丰富无敌。婚前有远方小表妹崔莺莺,婚后有乐伎薛涛、当红女歌手刘采春,绯闻不断…

也难怪,李唐时代国力强盛,社会开放程度相当高。

放眼四大都市,长安、洛阳、扬州、益州,处处妓馆林立,会所接踵,娱乐消费空前繁荣。

电影《妖猫传》中所展现的唐都长安,繁奢雍容,华丽壮美,绝非胡乱铺排。

处于这样一个社会背景下,名门贵族豢养乐工歌妓,自然也成为时尚潮流。

府里要没有几个才色俱佳的歌舞妓,你都没脸出门,不好意思说自己在官场、在文化圈混过。

说到文化圈,诗人们也以制造浪漫、与歌妓倾情交往为荣。

刘禹锡写过《赠李司空妓》吧?

李商隐写过《赠歌妓二首》吧?

郑谷写过《席上贻歌者》吧?

如贬斥杜牧为声色浪子的话,那他们也该脸红心愧。

没有,诗作传了上千年仍脍炙人口,没遭封禁。

一个朝代,自有一个朝代的处世规范。

所以,将杜牧视为文人无行,滥情渣男,是不公平的。但也真的没有必要为其洗白去污。

恰如现代文坛常青树李国文先生所叹:“文人要不风流,要不浪漫,想成为大文人,也难。”

在总结自己的风流史时,杜牧也没藏着掖着,自黑地写下了《遣怀》一诗:

落魄江南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其实,还原一个本真爽性的杜牧,情圣也好,浪子也罢,都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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