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摊开左手,掌心里并排着13颗红豆,相思豆;我打开右手,是一串精致的“依泰莲娜”踝链。
踝链踝链就是“怀念”啊。
我紧握双手,小心翼翼,生怕一撒手,小物件如年华般从指顾间跌落。
睹物思人。
我想的是甘。甘是我的初中同学,闺蜜。
甘的关系于我,除了友情,多年来早已融入亲人的感情了。
上学时我们经常在寒暑假去对方家里小住,我很羡慕她上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她当海*的大哥,当时在读*校,从南国寄回大把相思豆,小小的红豆,娇艳欲滴,捧在手心,爱不释手。
这让情窦初开的13岁的我们,背诵着王维的“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感觉是多么浪漫啊。
甘赠予我的这些相思豆,时至今日,仍珍藏在我老家的抽屉里。
初中时的我们正处在八十年代中后期,国人对文学的热爱与推崇,绝不亚于当今人们对金钱的狂热与崇拜。慢慢的,台湾校园歌曲流行起来,港台文学炙手可热。
已经吃饱饭的国人,精神上表现出空前的饥渴。全国各地的校园里,仿佛一夜之间,文学社团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时任我们初一(1)班班主任的占良*老师教语文,也在蔡店中学成立了“荷尖角”文学社,开办得如火如荼。
我和甘都是小社员。我们沉醉着,浸润着。我们年轻的心,如鼓满风的帆,巴不得马上远航。
文学书籍之于乡村中学,是多么稀缺和奢侈啊,老师带着我们一起,用腊纸油印小报传阅,我们如饥似渴地背着名篇警句,还大段大段地手工摘抄。
除了读鲁迅、冰心,我们也接触雪莱、泰戈尔、果戈里。当琼瑶、三毛的风刮来,恨不得有朝一日《万水千山走遍》。
在我们小女生心里,年轻的占老师真是帅气又多才多艺。美目流转,顾盼生辉,方正和蔼,儒雅倜傥,教学生动还精通音律。
学校有台脚踏手弹的老式风琴,占老师兼任我们的音乐老师,他弹唱着《童年》和《兰花草》的侧影,恍如昨日。
我从山中来,带来兰花草,种在校园中,希望花开早。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时过,兰花却依然,苞也无一个。转眼秋天到,移兰入暖房,朝朝频顾惜,夜夜不相忘……
斗转星移,占老师荣升蔡店中学校长,却在一场车祸中意外地英年早逝。当时甘把电话打来,隔着时空,我们在电话两头沉默着,悲痛不已。
在豆蔻年华,引领我们对文字的热爱,对美的追求,占老师算是第一人吧。
恩师已去。相处很短,遗忘却很长。
甘的成绩比我好。她兄妹六人,个个都有出息。
那年头,大伙都不愁吃但缺穿。我们没有保暖衣过冬,穿衣基本上家家都新老大旧老二破老三。我们都怕过冬,觉得冬天又冷又长。寒冷冬天的早读和晚课上,我们总是冷得缩成一团,好像腰从没伸直过。
每到冬天,同学们几乎个个都冻手冻脚。甘的手脚经常冻伤了。还记得结冰的早晨,她的脚后跟血肉模糊,无法穿袜子,鞋子只能半拖着,她举着课本专心朗读英语的情景,恍然如昨。
初中后我们就分开读不同的高中,但我们经常通信联系,寒暑假见面。
并不健壮的甘,特别注重锻炼身体,曾经在市中学生迎春长跑比赛中取得骄人成绩。
甘很有文采,数理化也出色,一直是同学们学习的标杆。毕业于*陂一中的她,最终以优异的成绩考到杭州念大学,主修电子工程专业。报读这个专业放在多年后的今天看,多么具有前瞻性啊。
在我南下的年月,甘一有机会,就带着她的大学男友一起,代替我去探望我的家人。几次徒步翻过万家湾背后的小山,抄近路过来,来回差不多有近20公里吧。见了我奶奶,亲热地叫婆,见了我母亲,跟我一样喊娘,再自然不过。
我们见面总有说不完的话。我们互相勉励着,在不同的人生航道里,都奋力向前划着桨,一下一下的,两岸都是多情的风光。
她曾给我寄了串紫色风铃,透明的铃铛如盛开的牵牛花。挂在床头,微风吹过,那细碎悦耳的铃声,穿越时空,还久久地回响在时光隧道里。
甘天姿聪明又极富灵性,我从没见她进退两茫茫。她说她是大山里的一株雏菊。就是这样一株小小的雏菊,在人生每个拐弯的地方,凭着她顽强的毅力,一次又一次绰约地立在青春的峰顶。
那时我们唱着相同的歌,也怀揣同样青春的梦想。
到后来,我们都各自成家了。东奔西走的生活,让我们分离得又长又远。
越远越孤单。
甘在多年前的一封电子邮件中,深情地写道: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又是很多年没有见面了,但是在我心里,我们从来都是很近的,相信你也一样。有时想,如果我们的孩子能一起长大,长大后又继续做朋友,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只是岁月弄人,虽然我们一直是若比邻,但是孩子们在他们各自的世界里长大,基本没有交集,要让他们之间像他们的妈妈们一样亲近,几乎不可能。这就是生活或时间冷酷的一面……
读着读着,在心的深处,有个地方就一点一点地生疼了。
她就像心里的白月光。不能碰。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美,又那么凄凉……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在心上,却不在身旁……
月光冰凉。她像盏明灯,总在前方指引着我,那么温暖,又那么明亮。
再后来,听闻甘准备举家移民加拿大的消息,倏忽间,心情就千山万水起来。
虽然已被告知近几年她在移民局排队,为着这趟我无法预知她归期的远行,一点一点地做着准备,但真正得知具体行程,别前的日子,一如争先恐后的花朵,七零八落地,开在潮起潮落的心里。
很久很久没聚在一起了,临行前,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