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咖啡里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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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一直认为，所有最默契的关系，爱情也好，友情也罢，都是命中注定的，是根本不需要追求、表白、权衡利弊这样的过程的。
完美的感情就是两情相悦，一拍即合，所有的情话都是废话。
所以你问我，最能代表心中初恋的电影是哪部，我毫不犹疑地回答你——徐克的《梁祝》。
关于儿女痴情，男女关系，古往今来有多少讨论，但是梁祝的故事不需要这种讨论。
半载同窗，形影相随，心心相印。
影片的画面宛如一副副泼墨山水画，展现了真正的东方式爱情——含蓄、细腻。
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都百转千回、隽永绵长。
我对于古典中国有一些理想化的想象。
山水灵秀，充满了东方大地天人合一的神韵，青山绿水间有先哲的痕迹，有诗词和古画的意境，有乌发披肩轻吟浅笑的女子和白马轻裘的少年。
这种想象是如此亲切，胜过所有西方的美景。
在我想象着桃花源该长成什么样的时候，《梁祝》里的场景即满足了我的这种想象——
苍翠的片片竹林；山林掩映的幽静书院；落英缤纷的琴台；仙风道骨的长须老师；白衣飘飘、青春帅气的少年书生；美目流盼、桃腮带笑的清纯少女；溪水边的僧人；悠扬古琴的回响......
不识真情的白衣书生因为弹琴没有神韵，而正被老师讥笑训斥着“不知情为何物”。
忽然有笑声，有惊心动魄的一瞥由树林的一端传出来。
他们遥遥对视，微微一笑，所谓目成心许，所谓一见钟情，这便是宿命。
化成男儿装的祝英台当时看着一群傻傻的同学时，是否意识到这么轻微地和梁山伯的一触，是为了引发起一段千古传奇故事呢？
图书馆里的相互提防相互吸引，足球场上的活泼，开课时的互扮鬼脸，摔坏了琴后的惩罚还有那发自心底最深处的琴韵.....
两个人夜晚一起在文库读书时，背对而坐，却忍不住互相回眸看对方，烛光映照下，看到对方也在看自己时，甜甜地笑。
英台睡觉的时候悄悄回头看山伯读书，眼里带着光，含笑入睡。
山伯生病时英台给他熬药，捧着药罐时两个人都怕对方烫着，于是你接我、我接你，都烫得捂耳朵。
中秋佳节时，山伯给英台化妆，英台从恨屋及乌的厌恶到柔情万种的心动。
这一场妆，让英台彻底表露了对山伯的心意：
你一定要回来找我。
所有的一切都跳跃着一种鲜翠欲滴的青春在里面，情窦初开式的烂漫，天真无邪的轻笑，还有那“年少不知道愁滋味”的心灵的碰触。
祝英台被罚站，梁山伯为她弹了一夜的琴。
画面切换，梁山伯继续弹琴，而祝英台在泡澡，少女年轻的身体忽然舒展在观众面前，这时候去看杨采妮的眼神，跟从前没心没肺的少女祝英台比，忽然重了许多。
从前，祝英台趴在屋顶上，那只是少女向往外面世界的稚气。
而自从去了书院读书，认识了梁山伯，爱上了梁山伯。
从此，每每从书院回来，再次趴在屋顶上的祝英台，整个人都“柔软”了，眼神肢体都在传递“她从女孩变成女人”的这个讯息。
02
初恋最动人的是什么？
不是“热恋”，而是关系建立前的那个时段，两个人已经“感觉到了爱情，但是不敢确定那是爱情”的摸索阶段。
这中间的情绪是最难对外人说明的。
犹疑、纠结、不知所措，对方一点不经意的小举动也能把自己的世界震碎。
其实，爱情片最动人的便是那个“情动”的时刻。
两个少年，爱情语言也是少年的爱情语言。
她无法准确表述她的心理，他也不会。
看起来女生胡搅蛮缠，男生不解风情，两个人都傻乎乎的。
但是这恰好才是“初恋”的特征：毫无技巧，天真纯净。
《梁祝》完全做到了“初恋”这种感受的还原——模模糊糊的忐忑，慌慌张张的激烈。
这些感觉，所有经历过初恋的人都能体会。
在这个表白和仪式泛滥的年代，他们之间那种脉脉不得语的眼神纠缠，欲说还休之间的心神荡漾，比什么都深邃诱人。
绝对年轻且绝对清澈的眸子，流转着悠悠千年来最美的情欲。
其实心有灵犀的两个人之间，所有的感情不仅仅是爱情了，还有友情，亲情，同道之谊，惺惺相惜之情。
天造地设的一对，不可能有落单的。
我羡慕这种极端的感情，如此坚定，如此确信地生死相随。
人不轻狂枉少年，也有诗言：
此花堪折均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03
终于到了十八相送。
山上，两人都假装无事，强作欢颜，又抵制不住要缠绵的诱惑，于是很紧张，很焦虑，动作很神经质。
这是青春的最后尝试——避雨时候的炽情爆发，宣告烂漫青春的别离。
烂漫的少年时代在这一刻结束了。
从此以后悲伤弥漫起来，有情人被硬生生拆开。
直至山伯被祝家打得重伤，被祝母逼迫写离别信。
直至山伯一口热血喷洒在绝交书上，终于暴病而亡。
直至英台瞬间憔悴，眼泪流尽了接着流出血来，让最铁石心肠的人也瞬间泪崩。
直至那风那雨清洗去所有尘间的不谐和。
直至英台焚去依曲而歌的词。
直至坟开坟阂。
直至一缕香魂前世今生再不肯散去地依偎在山伯的身边。
直至他们在情僧手中化为蝴蝶......
爱情中男女的那种快乐、悲哀，在许多电影中表现过。
而《梁祝》里面拨动的仿佛是琴弦上一个音符，忽地就在我们心中微微地一跳。
仿佛感觉电影里面的人和电影外面的自己，都是为了那等待了多少世纪的一次见面，为了今生的不再错过，为了燃尽最后一点炽情。
如果他们如那个情僧一般各退一步，为对方留下空间，会不会彼此依旧还能生活下去，甚至生活得很好？
只可惜，这世间，从来没有“若”、“或者”、“如果”这样有路可退和慈悲的词。
我也庆幸他们没有在那一刻退而止步。
否则任凭它什么锦衣玉食、画栋雕梁，终是零落了韶华年纪，直到两鬓如霜，哪有那“彩虹万里百花开，花间彩蝶成双对，千年万代分不开”的千古绝唱。
所以我从未觉得《梁祝》是悲剧。
梁山伯和祝英台在势力黑暗的年代里，得到了人生最好的东西，在最好的年纪，化蝶绝尘而去。
摆脱了一切被柴米油盐庸俗化的可能，永远十八岁，永远留给世人最美、最酷的一面。
今时今日有多少人自以为是地打着“给别人幸福”的名义而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呢？
又有多少披荆斩棘修成正果、被世人艳羡的璧人在婚后洋相百出呢？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所以，我的哭泣，并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羡慕。
不管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绝美爱情，还是俞伯牙与钟子期的高山流水会知音，尽管形式各异，但本质上一脉相承，都是关于精神上的合二为一、共生共灭。
04
初看徐老怪的《梁祝》，还是豆蔻年华的懵懂时期，十足的现在人口中的“颜狗”。
杨采妮浓眉大眼，英姿飒爽，有些像俊美的男子，虽一点也不性感，但不乏少女的娇憨，自有一番独树一帜的美。
吴奇隆淳朴憨厚，意气风发，外柔内刚，温和地像个女生，内里却是和祝英台一样地刚直。
真是天造地设、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
人至桃李年华，再看梁祝，仿佛打通奇经八脉，觉得这才是天地间最美的爱情。
梁祝二人，为了爱情，对抗全世界。
他们不信什么宿命，唯独在“情”之一字上，相信缘分天定。
他们骨子里是一样的人，所以爱情的产生于他们而言就是一种天性、一种本能。
诚如李碧华所言：
只有梁祝才配化蝶，剩下的不过一堆臭虫，蚊子，苍蝇罢了。
真就觉得自己也应该找一个这样的伴侣，才觉得人生是完美的。
直至而立之年，及至平淡，又观梁祝，已无波澜，无悲无喜，无伤无感。
总觉经历种种又认为通晓了世间百态，如此刻骨铭心的爱恋，终归只是小说家言，无聊取乐尚可，伤春悲秋大可不必，读书践行更无必要。
日子就在蝇营狗苟无聊无趣中又见一次，终被祝夫人这段话打动、惊艳、惶恐。
你以为愤怒就会改变跟英台的命运吗，你以为很不满胡人就会忍让南面的汉人，要怨就怨你们生错了地方，生在我们这个汉室没落的时候，人人都这么虚伪、迂腐和势利，要怨就怨你们太多想法，年少无知到了以为你们不喜欢就可以改变周围的人，以为靠你们两个就可以改变这个时代！我可以为为英台跪在你面前，你能为英台做什么？
祝夫人对着梁山伯说这话的时候，我第一次看的时候，我以为在她威胁梁山伯。
一种诘难，一种责问，一种质问。
然而后来我终于明白祝夫人这段话里隐藏的万丈悲伤与无奈。
祝夫人也曾年轻过，也曾有过自己喜欢和爱慕的人，她并不想做祝夫人。
她当年就曾和女儿英台一样女扮男装去读书，山伯的僧人朋友彼时是书院的一个学生，和祝夫人也曾有过一段缘。
甚至可以说祝夫人和僧人就是上一世的山伯和英台，可他们一个最终选择嫁入豪门，一个逃避现实出家为僧。
是啊，祝夫人喜欢的人能为她做什么？
他什么都做不了，但凡有一点念头，做为寒门的他想娶她这世家高门的小姐，定让他全家性命不保。
是的，做为祝夫人，她跪在梁山伯这个寒门秀才面前，他就该感恩戴德了。
因为她看在女儿的面上没把他剁了喂狗，已经非常客气了，而梁山伯，你又能做什么？
祝夫人不是没有爱过，她有青梅竹马，她有心爱的人，她曾经也如同女儿这般反抗过，那又如何？
最后她也只能屈服于时代，只因她爱的人是寒门子弟，要想苟活保全两人性命，就只能从憧憬美好爱情的祝姑娘变成了平平安安荣华富贵的祝夫人。
祝夫人这段话说得如此凶狠，与其是在说山伯和英台，不如是在说给她自己听，为自己当年放弃爱情、投降于世俗寻找借口。
至于祝夫人的那句：
你和英台相处不过半载，感情不会太深，很容易放下的。
又何尝不是一句自欺欺人的话，祝夫人对那过往之情放下过吗？
其实一个人爱另一个人多少，和认识多久根本没关系，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05
常说人生三境界：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山水就在那里，看到什么，无非人的心境与思维罢了。
平凡的人，平凡的出身为了一日三餐，披星戴月，汗衣湿裤，尔虞我诈中摸爬滚打。
我们都在“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中，忘记了来路，又怎敢奢谈走向未来的去路？
又何为去路？我们又是谁呢？
太多的想法，年少无知。
初看这段话是个病句，太多的想法又怎么会无知？
但这句话无比精准地概括了梁山伯。
梁山伯去提亲，没有聘礼，没有媒婆，没有八抬大轿，甚至连随手礼都没有，就这么两手空空去了祝家。
不论古今，任凭谁都要说一句：
不知礼数！
可梁山伯就是这么一个无知的人。
然而他去提亲了，只因为祝英台一句“你要来娶我”。
你要来娶我，我就来了。我什么都没有带，我只有我这个人，我什么都没有，没有背景，中了进士，在这个时代，我也是没有前途的，只因我是寒门，世家大族们是容不下我的，你是高门大户，我是穷酸秀才，我知道，我来了要面对的羞辱，甚至殴打折磨，打死扔街上喂狗也是常事，但我还是来了，因为你说我要去娶你，我就来了。
梁山伯就是这么一个想太多的人。
人世间悲剧莫过于此。
他不是盖世英雄，他也没有踏着七彩祥云来娶英台，他带来的只是他的命，只因为他相信英台会跟他走。
今天母亲对我说我要嫁人了，未来的夫君是马太守的嫡公子，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母亲严厉地反驳我，‘我知道，但你没得选择，这，就是你的命。’
那是一个社会风气黑暗，世家大族靠着婚姻互相拉拢，排挤寒门庶族，把持统治地位的年代。
男人们服食着五石散，跟女人一样化着精致妆容，空谈玄理，对于实际的*国大事却不屑一顾。
祝英台的父亲只算计着把英台嫁到太守马家攀亲来巩固家族地位，其实今时今日很多的父母对女孩的期盼又何尝不是如此？
《泰坦尼克号》里露丝的母亲把她送去读大学就是指望她在大学里钓个金龟婿挽救没落的家族。
不论古今中外，对于从未品尝过爱情的人来说，爱情并不是他们的必需品，钱和权势才是。
我可以为为英台跪在你面前，你能为英台做什么？
面对祝夫人的责问，病重的梁山伯，收回了愤怒。
是的，祝夫人说的话，你找不出一点错，愤怒是无用的。
既然生不能一起，那么，英台，这一世我们就此了断吧。
但求死则同穴，没有人能再打扰我们。
你相信我会去你家，我也相信你会来我这。
天地广阔，生人，死人，是人，非人，并不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能自由自在地在一起，这就够了。
祝夫人以为女儿将和她一样，但她终是看错了。
英台出嫁那天，她独对妆镜，泪流成血。
路上狂风大作，黑云压城。
她一袭白衣，微笑着在狂风里向前。
所有人在狂风中都像是小丑，蠕动，后退，只有英台在前进着。
英台跪在山伯坟前，大雨洗去脸上浓厚的脂粉，又见那个清秀娇俏的女子，洗尽铅华，一如懵懂无觉的昨日。
他们终又见面，以最初的面貌。
喜怒哀乐，至少，曾经拥有。
之后，没有犹豫，她跳到了坟墓里。
她知道，他一直在等她，等了这么久他应该很寂寞吧。
一切行无常，生者必有尽，不生则不死，此灭最为乐。
他与她坟前一直有一对蝴蝶飞舞，翩跹入夕阳，人们都说那是他们的化身。
他们的确改变不了周围的人，亦改变不了时代，但他们可以改变自己，向死而生。
只因梁山伯的相信，祝英台便跟他走，人亦可，蝶亦可。
无言到面前，与君分杯水，清中有浓意，流出心底醉，不论冤或缘，莫说蝴蝶梦，还你此生此世，今世前世，双双飞过万世千生去。
06
梁祝的爱情故事之所以如此动人，或许正是在于他们尽管被告知撞墙后果之惨烈，而依然义无反顾地去撞了。
在于两人至死都没有放弃那样美好的爱情理想。
正因为决绝，才让人肝肠寸断，成了千古奇情。
是他们的勇敢，让那些貌似强大的种种虚伪与势利一败涂地。
而他们的化身为蝶，则为这个无望得令人窒息的时代带来了一丝希望。
这个世界上总有些地方是人间的肮脏还没沾惹到的，总有些人还有着纯洁的赤子之心。
若非遇见你，我不会懂得爱；若非遇见你，我的生命只是空白。
完美的情人都在故事传说里去了彼岸，剩下我们这些充满瑕疵的平庸男女，在凡尘中争争吵吵，哭哭笑笑。
大概只有徐老怪，可以把一个故事讲述得那么传奇那么江湖又那么柔情，那瑰丽的天空覆盖的年代如此遥远，却又近在心底。
愿你能等来那个能给你承诺的人，也愿你在被现实狠狠蹂躏后还有奋不顾身可跳下去的“坟”。
千百年来有多少被时代谋sha的有情人我们不得而知，但求我们好好珍惜身边人，不再辜负这时代给我们的选择爱人的权利。
青青竹林、白衣少年、可爱少女，懵懂、莽撞、激烈、纯粹，淬炼出一首挽歌。
耳边还在回想着祝夫人说的，要山伯成全了英台。
可爱情里没有谁成全了谁，有的，只是相互成全。
原来，每个嘲笑爱情的人，都是胆小鬼，因为你不敢爱，所以你不配被如此深爱。
因为，你不相信世界上有如此纯粹的爱，有可以为对方死而不悔的人。
因为，每个人最爱的都是自己。
感谢徐老怪，给我们一个美轮美奂的爱情幻影。
犹如烟花，有一刹那照亮黑暗内心中最柔软的角落......
~END~
（图/网络）
作者：咖啡里的云
一直一直
在文字的陪伴中倾诉一颗不曾叛离的心
坚信成长才是女人最终的归宿
愿你能在我的文字里感受到温暖和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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